谢昭抹干净脸面,吸了一吸鼻子,看着元良,等着元良的指点。
她没用过这投名状,方才使唤阴鬼,也是元良教导,她才会的。
元良无奈一翻白眼,但想到谢昭做赦阴鬼的事情,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耐住性子,叫谢昭将竹简打开,随意想些特赦阴鬼的话,等浮上投名状的名字消散了,这事便算成了。
谢昭从善如流,跑下台阶,在河水边办好了事情,看着推着他们小船来的阴鬼怨气一消,沉在河里的魂魄化成一缕青烟,自水面向上飘散,顷刻就没了。
办妥了,谢昭蹦蹦跳跳,往台阶上头跑。得见了爹娘,谢昭心情十分愉悦,要爬数百级台阶也不嫌累,只觉得身轻如燕,一步跨三级,三两下就到了顶。
台阶上头跟谢昭此前要去土岭坡停留的那个码头一样,在最上头是一个极大的平台,四四方方,比先前那个更大一些,长宽各三百步,好似一个小广场,青石板铺得平平整整,连道缝隙都没有。四周围高高立着两三排人骨,人骨发着幽绿的火光,将这一方小广场照亮。再往外去是一片幽黑的虚空,隐约见得有条大路往外直直戳出去,有不小的风从大路的方向来,挟裹着黄沙,不多时就在小广场之上落了薄薄一层。
元良他们早就已经上来,都在等着谢昭。元良坐在一个跪在地上的小鬼背上,四个鬼差各举着鬼差伞遮挡在他一侧,替他和谢昭爹娘以及穆瑾、李容治等阻挡风沙。周遭跪了一地的鬼差和无常,还有五六个要上人间办事的判官,甚是恭敬隆重。
也还有三两只站着的小鬼,手里都拿着一把大扫把,看着是要打扫平台上头的黄沙的。
也是啊,若是不时时打扫,风刮来的沙要不了一天就会将这码头埋了。
但是这风好似也不会停的样子,扫到何时才是个尽头啊?
谢昭才从台阶上冒出头,就遭风沙迎面打了好几下。谢昭呸呸了两声,将迎着风不小心吃下的黄沙吐出去,才要往李容治他们那一处走去,脚上突然一紧。
有人用力握住了她的脚!
谢昭听到她娘一声惊叫,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被腐蚀得皮肤溃烂的一只手,自她身后的台阶伸出,牢牢扣住了她的脚腕。那只手的五指尚算修长,但指尖的肉都没了,露出森森指骨尖,看着就好像是骨头戳破了破烂的皮肉,穿了出来,有一种捉襟见肘的诡异感。
谢昭往后看那手的主人。
那人趴在台阶上头,衣裳破烂,像是被王水灼烧,又像是被石灰腐蚀,烂得遮不住身,将腐烂青黑的肉体暴露在谢昭的眼下。
她方才上来的时候,并没见到有这样一个人,她又是跑上来的,想来这个人也是跟着她爬上来的,速度还挺快。
那人趴着,脸朝地,谢昭就看不得他的脸面,他将谢昭的脚腕抓住之后,一时半刻也没了动静,就只是静静在那儿趴着。
“这是个什么东西?”
李容治自那手伸上来,还没抓住谢昭的时候,就抢了一把鬼差伞走到谢昭这儿来。此时同谢昭一起低头去看,都看不出这被腐蚀得看不出是人是鬼的东西是谁。
谢昭抓紧李容治的双臂,在李容治的助力下用力往前走两步,借着扣牢她脚的手,硬是将那人从台阶下头拖上平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