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穆瑾,听清了元良的话,自觉那是人家的家事,又觉得他是无论如何都得站在元良这一头的,方才没拎清楚情况,以为是发生了惹怒元良的事情,见周朝年跪,就莫名其妙也跟着跪下了,着实叫他尴尬得很。此刻正横抱着谢南山,慢慢从地板上站起来,立在元良一旁,突然低头说了这么一句。
元良斜瞥他一眼,也管顾不得他,自顾自还想训斥李容治,倒叫李容治先抬头,灼灼的目光将他惊得怔了一怔,到嘴边的话竟然就这么一时忘记了。
真是人皇之子啊,也合该是能成大业的命数,李容治虽是跪在地上,却没有一丝卑微姿态,浑身上下散发的仍旧是桀骜的王者之气,恳求人的态度十分诚恳,但丝毫不落人下风。
“我今日是用天雷劈出的火点的魂灯,”李容治道,“若是此计不行,孩儿斗胆请舅舅引天雷落九泉。若还是不行,孩儿恳请舅舅放谢昭与我出去,我们寻到阿魓之后,请它再点魂灯。”
元良匪夷所思听着他那些话,瞪大了眼睛,“你听听,你自己听听你那话!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像话吗?!引天雷落九泉?你怎的今天没用那把天火把九层全烧了啊?!放你们出去?谢昭是阴间将军,一身死气,现今还是个恶鬼姿态!放她出去?放她出去是叫她吃人还是作恶?是危害人间还是涂炭生灵?!”
元良气极,在房中踱步,来回几圈之后,又在李容治前身停下,双手背在背后弯腰看他,蓬勃的怒气恨不得要兜头盖脸地当头浇透李容治。
“我当年看你,还觉得小子脑袋聪明,识时务,能隐忍,如今你却越长大越糊涂!你扯着谢昭做什么?!她死了,就该放她死去,爱投胎投胎,爱在阴间成大事就由她去做好她的阴间将军,你为了你一己私欲,强留她在人间,你自己的前途可不顾,谢昭呐?谢昭就要跟着你在冕村里头躲一辈子?一辈子见不得外头的太阳?且不说她时时刻刻能成一个恶鬼,将为祸人间,她如今这样不算死也不算活,只要魂灯不灭,就这么青春不老下去,等你老了、死了,她又下不来九泉了,到时候又由谁来照看她?”
元良说着,眼角一抽,看着在他话头刚起的时候,就以手做刀劈在谢昭颈后,将谢昭劈晕过去了的李容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一张嘴噼里啪啦将心里头的恼怒先说完了,怒瞪了李容治两眼,又在房中踱起步来。
倒不是心急,而是烦躁,十分心浮气躁。
“你这般,是有能给谢昭点灯的法子,甚至有能叫谢昭活过来的法子,但是却不愿意帮忙吧?”李容治面上有些冷,将谢昭一手绕到自己肩上,扶着晕死的谢昭,拉着谢昭站起身来,“你说是一己私欲,你何尝又不是?谢昭想活着,想收复西北州,想保全现国,想护住她爹打下来的、守护了多年的大好河山。你呢?你只想谢昭留在此处,伴你一道,给你清理忘川河的阴鬼,给你破那堵从忘川河落下去的山墙。我们俩谁也别说谁,都是一样自私。”
元良一噎,气笑出声,“你这是歪理。”
李容治道:“你是九泉之主,九泉上下都听你号令,若说你没有法子,我不信。山鬼阿魓尚且在你之下,还能点起魂灯。”
元良被戳中心中掩藏之事,面上有些挂不住,但嘴上不依不饶,“我同你一样自私自利,都是为了自己的小算盘。我要谢昭留在此处,你就别想——”
“你点灯,叫谢昭活过来。我只留谢昭十年,十年之后,我亲手将谢昭送还给你。”
李容治打断元良的话,平平看着他。
元良又一噎,“你……十年?十年这么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