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刑陨定然要不惜一切的将那柄长刀拔出,但谁都没想到,他竟然直接松手,屈肘打在顾泯的胸膛之上。
那裹挟着浓郁气机的一肘,当真击中顾泯之后,顾泯的身躯,不亚于被一刀劈中。
但顾泯只不过是身子朝着后面仰去,但双脚如同扎根大地,让人根本都无法移动。
在身子弯出一个诡异弧度之后,再度变得笔直。
手中长剑早就离开掌心,掠向对面。
飞剑和手中剑,对于剑修来说,很容易取舍,大多数剑修,会毫无疑问的选择飞剑,但对于顾泯来说,两者皆可,不过他还是更喜欢在手中握剑。
没有别的什么想法,只是心中会觉得更舒服。
不过御使飞剑,他同样是剑修之中的翘楚,并非是一般人可以比较的。
刑陨早就已经丢刀,此刻面对飞剑,他感受着上面的浓郁剑气,更是不愿意以身躯硬抗,他早就看出来了顾泯的古怪,这个剑修,杀力之强,让人匪夷所思。
光是说之前那尊方鼎,天知道他为此耗费了多少心神,别说是顾泯,其实这尊鼎,就是让他们那边的至强天骄来打,也不见得是真的能够一招击碎。
即便顾泯藏剑于鞘,算是积势良久,可刑陨也不敢相信,当真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现在,在他的思考之间,其实自己已经落入了下风。
他用手掌打在那柄飞剑的剑身上,都已经是特意避过剑刃了,但仍旧是被上面的锋芒剑气给斩开一条口子。
一只手掌,在这里瞬间是鲜血淋漓。
顾泯仰着头,收回飞剑,然后一剑斩出,又是一条雪白剑气切割而去,刑陨仓皇躲开,但剑气不消散,在很远处的山峰上落下,也是轻易切割开去。
一座山峰,被一剑斩开。
刑陨乘机取刀,然后一刀劈砍而下,狂躁的刀气如同一条黄色土龙朝着顾泯撕咬而来。
顾泯神情冷淡,双手握剑,用力朝着那条黄色土龙的龙头处刺去!
龙头被钉在大地上,身后龙身自然而然的便开始崩碎,一道道刀气朝着四方而去,将这片战场,再次改变形态!
地面已经破碎不堪,无数的沟壑出现,将这里彻底改变。
但好在刑陨自己凭借着这一刀,成功让自己朝着远处掠去,拉开了和顾泯的距离。
两人相隔数十丈,各自站定。
在这个时候开始,刑陨才发现自己的身躯已经布满了密密麻麻的伤口,那些伤口里甚至还有剑气残留,他浑身一震,逼出那些剑气之后,同时也有无数气机炸开。
片刻之后,刑陨才重新看向眼前的那个剑修。
所谓的十人之战,对面总共出了两人,之前那个白发年轻人已经斩杀了五个敌手,而到了这边,顾泯从走上战场到如今,几乎一直都没有落于下风,这让刑陨很不能接受,他没想到,自己和对方一对一大战,居然还是处于劣势的其中一方。
而且看起来,他也没能让对方消耗多少,再换句话说,就是对方在这里杀了自己之后,说不定也还能一鼓作气斩杀他们剩下的三人。
刑陨想到这一点脸色便难看无比。
他缓慢调息,伤口处也开始不再淌血,对面的顾泯重新将剑放入剑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摆,那里有绣着的两尾游鱼。
只是片刻,顾泯便怔住了。
金线。
此刻金线已经被刀气搅动,已经崩散,有一大截金线就这么在衣摆处摇晃。
绣鱼的那个妇人已经记不起前世的事情,她只是前世今生都有一个儿子,名为阿泯。
顾泯想起那个妇人,眼神温柔。
在今日之前,我顾泯做了太多别的人,南楚的皇帝,天下的共主,柢山的掌教,一个个身份都无比风光,但是就是再没有做过她的儿子。
顾泯已经不太明白,做她的儿子,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让她骄傲。
但想来他之前做的那些事情便已经让她足够骄傲了。
可顾泯隐约觉得,她不会真正的开心。
是的。
那是自己的娘亲,那是看着自己的时候,满眼便是自己的娘亲,能将所有一切都给自己的娘亲。
自己的娘亲会想让她的儿子做些什么呢?
无非就是好好的活下去,高兴的活下去。
什么都不要做,就做他自己,便够了。
想到这里,顾泯突然觉得自己的肩头一轻,那些之前一直扛着的重担,仿佛此刻有另外一个妇人帮他暂时扛着。
那个妇人就这么看着她,好似在笑着说,“阿泯,歇一会儿。”
顾泯双手捂脸,泪流满面。
他多想告诉眼前的这个妇人,他现在有闺女了,生得很好看,就像是娘亲小时候一样。
但眼前妇人,注定永远都不知晓了。
他其实有千言万语都要说,但如果真的只能说一句的话,大概就是那句。
娘亲,我想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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