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船上的薛臣负手站着,看着远方。
从七月份开始,滕子湖上就热闹非凡,八月往后到中秋节,滕子湖会一天比一天更热闹。今年虽然遇上灾情,但是京城基本上没受什么影响,该热闹的时候还热闹,只是官方不敢大操大办。
胡嘤嘤从船上跳下水的时候,他眼珠子瞪了瞪,问道:“那丫头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薛卫只来得及看见一片水花,目光追随着在水中宛若游鱼的身影,默然片刻,才想起来。
“田柔失踪之后,凌云阁的人不能用,我便去信给青衣楼,希望找一个能用的人。楼主前几天说派了个丫头过来,他……”
薛臣嗯了一声,说道:“她就是胡笳。”
薛卫没想到,薛臣却不意外。
“听说她才入青衣楼五个月,就拿到了青丝带,还执行了一次任务。不要觉得她小,她很机灵。”
“那她跟田柔……”薛卫想到一种可能。
薛臣直接否定了。
“她不是,从初见到现在,她长了快一头,才八个月没见,她又长高了。”
薛卫看着平静的湖水,他不知道自家主子为什么会对一个小丫头观察得那么仔细。想到前段日子,齐总管作死的试探,张嘴想说什么,又把嘴巴闭上。
女色这件事儿上,他和齐总管的看法有些相似,觉得自家少主莫不是……视线下移,有点问题?
薛臣敏锐的捕捉到他的视线,两人的目光顺着对上,薛卫尴尬的咳嗽一声,垂首立在一边。
“少主恕罪,属下不是有意……”
薛臣恼道:“我没毛病……”
有些事情又不能多说,加上他也不愿意说,天天自己憋着,旁人还用有色眼镜看他,弄得他很暴躁。
“还是说说正事儿吧。”
冷冷的转移了话题,薛卫赶紧把话题扭转到灾情上,神色正了正。
“太子和二皇子这两个人都不堪大用,一个还没到兖州城就病倒了,一个去了灾情最轻的青州,不是去赈灾,而是去跟青州军套近乎。”
“这两路,东路爆发了瘟疫,西路大军被调动去镇压灾民,属下派人在中间稍微扇扇风点点火,各地的受灾百姓就都往京城涌。再过两天,豫州和兖州真正受灾的人就该到京城门口了。”
薛臣嗯了一声,嘱咐道:“注意着点,别让得了瘟疫的人混到京城。”
瘟疫是一把双刃剑,这种东西不挑人,用好用不好都是死伤惨重。
天下的百姓们已经够苦了,虽然京城里很多人都该死,但他会用自己的力量,一点点将那些人拉下来。
薛卫应了一声,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听说三皇子大开徐州城门,将兖州、豫州的灾民收治在城中。不仅每日施粥,还请了大夫,给城中的百姓看病和派送汤药。”
薛臣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的说道:“这次黄河决堤,灾民数以千万计,岂是一个小小的徐州城能盛下的?城中一旦断了粮,必起暴乱。派人盯着点。”
“若是瘟疫在城中散开,将是一场灾难。”
天灾,动乱,与他们有利,他们是反贼,不是圣人。如果朝廷没有能力应对,那就换有能力的人上台。
徐州城外,饥肠辘辘的灾民排了长长一队等着进城,他们已经赶了太远的路,被拒绝了太多次,原本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和幻想,看见前面的人真的进了城,才松了一口气。
人若是一直绷着根弦,乍一松下来就容易出事,何况他们吃不饱穿不暖,这一路上走来,连树皮都啃了,饿得两眼发直的时候,盯着自家小孩儿的眼睛都是绿的。
女人和小孩,往往是最先牺牲的,幸好还没到那一步,幸好还能看见希望……
徐州城门口,两个大夫先给每个人检查一下,确定没有发热腹泻才将人放进去,城墙里面架着一口大锅,锅里煮了一锅稀米汤。
只要进去就有吃的了……虽然只是一碗稀汤。
言叙傾站在城楼上往下面看,长长的队伍,看不到头。
他脸色沉重,从豫州城过来的时候,大家都还好好的,才一个多月的功夫,就都颠沛流离,远离家乡,一路乞讨到这里,或者是别的地方。
他于心不忍。
徐州府尹沈明义站在他旁边忧心道:“殿下,灾民若是照这个架势下去,徐州城恐怕盛不下了。”
“而且听说豫州和兖州已经有村子整村子得了瘟疫,我们既要收纳灾民,也要防患未然。”
“不过这种事儿不好防备……”
两人正说着话,底下城门处突然一阵骚乱。
正排到城门口的一个男人突然晕倒,眼皮往上翻,口吐白沫,浑身抽搐,门口的大夫赶紧招呼大家往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