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南国相比,镐京城的冬天可谓酷寒。
太宰尹吉甫刚向周王静告了几天假,在京畿内游山玩水一番,此刻正乘坐轺车返程,驶经终南山。山上白雪皑皑,渭水已然结冰,览此美景,尹吉甫心旷神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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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年初周天子在洛邑大会诸侯之后,全年还算过得波澜不惊。除却开春太傅虢公长父率军南征楚国不利、损兵折将之外,其余都还顺风顺水。
而对于周王静而言,齐国三年的国丧已毕,他也终于迎娶自己的王后齐姜,这是属于他的成人礼。自那以后,天子处理起政事来,显然更加果决专断。
周王静本就是个颇有想法的年轻君王,原本召公虎还会常常在他身边泼冷水,如今老太保告老还乡,天子身边少了掣肘之人,而虢公长父更是事事奉迎顺遂其心意。即位六年来,周王静总算找到君临天下的感觉。
只要天下太平,周天子就会乐衷于折腾礼乐,自从大周开国以来,概莫如是。
周公制礼作乐,光是祭祀的种类、礼仪的繁复就数不胜数,若每月都筹备一场,三年都可以不带重样地轮上一遍。其中最常规而隆重的,无非春礿、夏褅、秋尝、冬烝这四时祭祀。
这不,尹吉甫休假之前刚刚忙完秋天的尝祭,这才歇了没几天,很快又要赶回镐京城,准备冬天的禘祭,忙得可谓连轴转。
天子习礼演武本是先王倡导的美事,只是如今大周财政入不敷出,币帑器用也是捉襟见肘,只是苦了尹吉甫和仲山甫,一个忙着操持大小事宜,一个则忙着筹措各项费用。
马车沿着渭水一路往东,宏伟的镐京城又出现在尹吉甫眼前。
尹吉甫很清晰地记得,五年前自己还是一位吟游诗人,每要去往畿内采风,全靠双脚行走,堪称风餐露宿。但那时自己很快乐、很有成就感,可如今贵为太宰,背负着周王室采诗大计,却总觉政事繁忙,力不从心。
马车进了镐京城内,顺着逵道驶往太宰府而去。当轺车到府门前,却见到一位神秘黑衣人正在门口等待。
“参见太宰!”
“你是?”
尹吉甫并不认识来人,此人年纪有四十岁往上,黑一下是一身健硕的腱子肉,显然是练武之人。
“我从楚国而来,特有太宰故人消息相告!”来人毕恭毕敬。
“故人消息?”尹吉甫吃了一惊,仔细一想,自己确实不认识任何楚国人士。
“太宰见过这封信便知……”
那黑衣男子递过一个竹筒,在竹节腹出开一小条缝隙,上面用熔蜡密封。尹吉甫认识,这乃是楚国传递密信的物件。
就在尹吉甫即将接过这密信之时,突然瞥见一彪车马正朝太宰府方向前来,定睛一看,正是虢公长父车驾。莫非这位老太傅算准了时间,知道自己此时此刻正好结束休假?
尹吉甫看了一眼黑衣男子,对方匆匆告辞。把密信递给尹吉甫后,只留下一句“三日内等待太宰回信”,便一闪而去。
这真是个奇人,尹吉甫不知他何许来历,太傅府轺车片刻便到,他也无暇拆信一观。
虢公长父笑盈盈地走到尹吉甫面前,热情地寒暄起来。尹吉甫难以拒绝对方,只能无奈地虚与委蛇。
自从太保召公告老还乡后,他一直极尽拉拢尹吉甫之能事,并且总是行为高调,巴不得全天下都认为当今大周太宰与太傅结成盟友,情比金坚。
虢公长父大摇大摆地跟着尹吉甫进入府内,二人分宾主落座。尹吉甫习惯了对方没话找话的闲聊,无非都是些政坛上鸡毛蒜皮的小事,他每隔几天便会来拜访几次,内容大同小异。
不同的是,今天老太傅倒是问了些关于采诗方面之事,但对于尹吉甫这行家而言,对方分明就是不懂装懂、附庸风雅,他只能佯装饶有兴致,与对方有一搭没一搭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