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1 / 2)

南唐寝宫

碧空如洗,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纱,撒在徐继英的脸上。

他正神情谄媚的低附着身子,将一方楠木镶金锦盒,高高呈于头顶之上,动作,夸张之极,嘴角,噙着诡笑。

龙椅上的段隆,正襟危坐,白皙的面庞,阴霾密布,目光久驻于锦盒之上,静默无言。

徐继英直等得臂膀酸麻,止不住的颤,无奈之下,压低自己的小尖嗓,轻轻唤了一句,

“陛下?”

段隆两道黑漆漆的眉毛,霎时拧做一团,沉言问道,

“你可确认,不足五岁?”

“是,是,臣已多方核实,确不满五岁。”

段隆点头,微乎其微。

徐世英赶忙上前,将锦盒毕恭毕敬的放在了书案上。

温热的血腥之气,立刻从缝隙中钻出,蔓延开来。

缓缓闭上双眼,段隆扬了扬手,徐世英又是一拜,满脸堆笑的退出了寝殿。

阳光,如缕缕金丝,纵横交错,在硕大的宫殿上空,缀织出一副和煦的光景。

仿佛每一个角落,都染得温暖、光灿。

唯照不进,他冰冷的心肠。

卫族,血脉异于常人,男童年未五岁,食其心,饮其血,便是百毒不侵…

段隆长吁口气,指尖,僵而颤,缓缓朝那锦盒探了过去。

黑沉沉如死水般的瞳孔,忽的射出嗜血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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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缙宛城近郊

天苍茫,朝暮远山,冬草萧,轻云拂风。

两身影,策马逐行,荡一路烟尘。

“吁——”

赵宗奕怠住嘶缰,朝身旁的老者恭敬拱手,

“陛下。”

那老者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龙准高直,虎目生威。发霜白,髯如雪,根根透风,银光凛凛。

望之,俨然帝王之貌,胯下一匹麒麟兽,青铜甲配赭蓝袍,精神矍铄,容光焕发,

此人正是四国的霸主——缙帝赵崇琰。

赵崇琰望着赵宗奕,淡然一笑,又看向他马鞍桥下的鎏金虎头枪,朗然开口,

“奕儿,可愿与伯父战上几合?”

马上的赵宗奕拱手,爽语道,

“若伯父有此兴致,奕儿自然奉陪。”

“好!”

赵崇琰伸手摘下马下的枣阳槊,催开战马,槊如急闪,带着一股劲风,直朝赵宗奕头顶砸去。

赵宗奕忙策马闪过,枣阳槊落空,又横扫而至,赵宗奕缩颈伏身以避之。

二马错蹬之际,赵崇琰手臂翻转,耀眼的金光打了一道凛冽的回旋,“刷”一下,斜挑他的后背,这速度极快,想带马躲开,已来不及。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扑棱”一声,赵宗奕身形如电,翻到了马侧,这一招“蹬里藏身”甚是漂亮。

赵崇琰拨转马头,手捻银须,赞许的点点头,又高喝,

“三招已过,奕儿无需再让——”

麒麟兽长嘶一声,马蹄炸如雷鸣,银髯,风中飞扬,青甲,光灿成辉,好似蛟龙入海,卷着一股磅礴的气势,杀了回来。

赵宗奕手中金枪一拧,枪头霎时旋绽出血红的缨花,冷锋穿尘,直刺赵崇琰的胸膛,“哐当”锐响,枪槊相镗,振聋发聩,火星飞射…

二人马来马往,战了几十个回合,赵崇琰才怠住嘶缰,收了招式。

赵宗奕忙拨回马,反持枪拱手一拜。

赵崇琰抹了把面颊的汗水,气喘连连的慨然道,

“朕老了,几十个回合,已感力不从心哪。”

“伯父亦往昔,有气震山河之勇,横扫千军之力。”

赵宗奕话语铿然,掷地有声。

他朗笑,二人下了战马,徒步而行。

登上一座高坡,初冬的季节,万物萧瑟。

遥望对面,崇山峻岭,壁立千仞,流云泻动,薄雾轻渺,天地间,一片灰蒙,却尽显巍峨壮丽,令人振奋。

二人迎风伫立,赵崇琰长长凝望着高峰峻骨,啧啧赞道,

“山,以岩为骨,以壤为肌,草木积雪为貌。涵水,而育江河,养草木,乃至万物,当之为博啊。”

赵宗奕凝思片刻,淡然一笑,

“挺拔天地,瞰粲然四季,察垂范千古,乃巍峨,不为霜雪增其高,不为雨水损其容,为恒远。”

赵崇琰目光如炬的注视着赵宗奕,朗笑道,

“想我奕儿,年纪尚轻,就有此般悟性,日后登基,必能成宏图伟业,为一代明君,朕甚感欣慰哪。”

赵宗奕恭敬道,

“伯父宝刀不老,龙体康壮,奕儿愿为伯父开疆拓壤,助伯父早日一统天下。”

这傲视天下的霸主,此时,深邃的瞳孔里,流闪过一丝迟暮的落寞,良久,他缓缓开口,

“君之道,亦日升日落,朕年事已高,他日退位,如夕阳落幕,而奕儿,必如旭日东升,喷薄欲出,此乃应天受命,一统天下之伟业,朕相信,奕儿定能成就。”

赵宗奕顿时心潮澎湃,他将战袍撩起,单膝跪地,铿然道,

“奕儿绝不会令伯父失望——”

“快起来。”赵崇琰漾起慈祥的笑,伸手扶起他,轻道,

“奕儿,当知朕传你前来,并非行围打猎。”

“是,奕儿知道。”

赵崇琰沉言道,

“胤城之战,虽大胜,但奕儿却未身先士卒,亲赴前线,只派虎牙将军一人应战,此举,确异于往常,难免…会惹来些非议啊…”

“是。”赵宗奕不辩驳,恭敬而立。

赵崇琰远踱几步,又道,

“承恩侯昨日与朕进柬,那南舍公主生父段隆,忤逆奸佞之心,偷天窃日之径,昭然明朗于天下。段隆奉女,前来与奕儿和亲,其中…恐有暗诡… 奕儿切莫沉溺于温柔乡中,怠慢军政,引众朝臣对奕儿颇有微词哪…”

“回伯父,奕儿绝非贪恋美色,奕儿与锦儿…乃两情相悦。”

他回得真切,一双朗目,晨辉映照下,熠熠发光,

“奕儿十六岁,便跟随伯父出征,冲锋陷阵,视死如归,除了兵法战阵,便是练兵备战,从不知…情为何物…直到…遇到锦儿…奕儿并非荒废军政…奕儿只是…有了牵挂…”他语愈轻,却清晰真切。

赵崇琰一怔,微蹙眉,

“朕问你,日后…那段隆有所异动,奕儿将如何取舍?”

“奕儿必亲赴战场,将那弹丸之国献于伯父,绝不姑息——”他不假思索,绝决道。

“朕只怕,奕儿会受困于儿女私情,左右为难,投鼠忌器。”

赵宗奕又一拜道,“

奕儿相信,那时锦儿已为奕儿开枝散叶,奕儿与锦儿不仅是儿女情长,还是血脉相连,锦儿绝不会成为我的软肋,而是…浴血奋战时,身外之甲,坚如磐石,胸中之念,心心相映。”

这句朗语,随一缕初冬的风,飘上茫茫无垠的青空,心中的浓情厚意,却再化不开。

眼前,都是她的样子,清冷的眸,淡淡笑靥,还有嗔怒的怨。

赵宗奕直感自己浑身充满了强大的力量,目光,灼灼如火,手掌,烧得滚烫。

赵崇琰长望着他,凝神忖思良久,

“奕儿之言,朕笃信。只是,段隆登基一事,朝野中颇有微词,朕决,将你与南舍公主之婚期延后,观南唐之变,再从长计议,你可愿意?”

赵宗奕微闭双目,沉吁一口气,恭敬回道,

“奕儿愿遵从陛下安排,待奕儿再多添得些军绩,为陛下解去心中忧虑,再迎娶锦儿为妃。只是…”

他再次跪地,

“即是如此,倒不如将两桩婚事一并延后,奕儿也好专心处理军务,做一番政绩意为军民之表率。”

“这…”

赵崇琰垂眸,正迎上他坚定的目光,思量片刻,颔首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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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缙翌王府槭临轩

苏伊桐静静地等,茶,微冷。

他终于回来了,面色凝重,步伐微沉。

她难掩心中焦虑,急急迎上,

“殿下…可有裁决?我会不会被处死?”

她的手,冰冷如霜,美目莹莹,尽是恐惧。

赵宗奕甚是心疼,手握得更紧,宽慰道,

“锦儿莫怕,锦儿是本王的王妃,圣上怎会将你处死。”

不会处死,不会处死就好,苏伊桐浑身神经稍稍松弛下来,肩膀一垂,又抬起头,神情异样的追问。

“那…那…逐出北缙?”

她怯怯的目光,彷徨若怜,好似个犯错待罚的孩子,他不禁浅笑,抬手捏了一下她吹弹可破的面颊,戏虐道,

“锦儿若是被逐出北缙,那本王当如何是好,岂不是要随锦儿一同回那南唐?”

“殿下…到底是什么决定?快些告诉我…”她蹙眉,若有所失。

“陛下只是…将婚期延后些时日…”

他带着浓浓的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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