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留一丝空隙,
步履如飞。
林间一片黑暗,树影斑驳如魅,
随着山势渐渐变得陡峻,崎岖,头顶张牙舞爪的枝桠,变得愈来愈稀疏。
马蹄声也换做轻盈细碎的步履声,果然,这万众挑一的精骑队,爬山的脚程并不慢。
忽然,头顶骤然空旷,
原想着树高林密,便于藏身。
不料这林子奔出几里地后,
横亘面前的,竟是一道深幽断崖。
月的冷光,肆意倾洒,
溶进黑幽幽的崖谷。
前无去路,后有劲敌。
一道道矫健的黑影从林中蹿出,
手中寒刃粼粼,他们就像正在狩猎的狼群,穷凶极恶,却不急着发动猛攻,只分散开队伍将猎物包围,一步一步逼向断崖。
适才带伤疾奔,引得柴文训毒痛倒转翻腾。一股腥甜之气伴着紊乱的气息,不断涌入喉间,他咬紧牙关,确是忍不住,呕出一口热血。
此时的他,浑身经脉逆转,内力尽失。
苏伊桐但觉胸前一阵温热,惊叫道,
“师父么样…你把我放下吧…”
“抓紧。”柴文训将怀中人儿抱得更紧。
他将浑身唯一的气力集于左臂,力道大得好像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
两个人一面退一面环顾四周,寻找着突围之机,
突然,几道黑影如孤烟般的冲天拔起,白光闪闪,破空向二人头顶袭去。
柴文训一手迅速抽出腰间绳曲,一手仍未松她半毫。
虽然紧闭着双眼,苏伊桐依然能够感觉得到刀光剑影一重又一重。
她怕极了,紧箍着柴文训的脖颈屏住呼吸。
杀气腾腾的精骑队足有百人,武功高强,刀法奇巧,可这猎物岂是池中之兽,即便以寡敌众,又发不出内力,绳曲仍矫如灵蛇,回转破风。
“咣当咣当”清脆的兵器相驳之声中,夹杂着一声声沉闷的惨叫,和纷乱倒地之声。
他出手太快,甚至没人看清,那是剑,只看到环绕在他身旁,一道道的流光灵闪。
柴文训纵出包围,距崖边已不足几米。
精骑队再不强攻,
山风卷着流箭,猛烈的射向他怀中的柔弱,
所有人都意识到,她,是他唯一的软肋。
纵有绳曲,也难敌箭阵猛攻,柴文训肩头中了箭,她从他怀里跌落那瞬间,眼睁睁看着一把尖刀刺进他的左肋。
血光,四射。
接着一记重掌打在他胸口,体力不支的他身子被抛向空中,又随风坠下断崖。
苏伊桐惊叫着爬到断崖边,空洞的眸子里,全是流岚雾霭。
霜月映照下,就好像一条银色的深不见底的巨大长河缓缓流动着,
而他,早已被黑暗吞噬。
“师父——”
劲风呼啸着砭骨刮来,转瞬便将她凄厉的哭嚎撕碎消散在茫茫暗夜中。好似在她心上活生生的剜去了一块肉,鲜血淋漓。
身前弦上满弓瞄着她步步迫近,领头的黑衣人看不清容貌,确是一副凶神恶煞的表情,只等一声令下,乱箭穿心。
她不避不闪,只轻轻合上了眼,
冷月凝凄怆,风干泪两行。
往事,
恍恍惚惚,影影绰绰,
皆如一梦,
在她的脑中,
终化作一片空白。
原来,心痛的极限,便是再也感觉不到痛。
她迎着凛凛杀气,睁开眼。
目光,绝然。
此空不入发之时,
呼呼风声送来声声的大喝,
但见火把摇摇,又一支队伍急匆匆的从远处奔来。
苏伊桐本已是绝望的脸,牵起一丝嘲讽的笑。想不到,翌王欲取我的性命,竟派这么多兵马,前仆后继,真是…煞费苦心啊…
既然终是一死…
又何必令他失望…
风过,发丝缠绕双眸,
她早已看不清来时的路。
火把越来越近,
她听见有人远远喊嚷着,
“公主…”
可是太迟了…
只见她转身,随一阵清风纵起,身子轻得宛如一根鸿羽,白裙,缥缈,在半空划了道凄美的弧线,投入崖下…
师父…对不起…
是我,一次又一次连累你…
只愿来世,
重寻一方天地,
换作我来保护你…
彭武带兵疾步奔至,见众人张弓搭箭直瞪瞪的望着空荡的崖边发呆,他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一阵冷飕飕的寒气袭上背脊。
提着心,彭武惴惴不安的挪步到断崖边上,这崖下暗黑一片深不见底,冷风拂面,雾霭茫茫。
彭武这身高八尺的大汉直瞧得有些眼晕,冷汗涔涔。
他倒退两步,忽一回身,饿虎扑食般的扑倒了那带兵的将领。
借着朦胧月色,彭武瞅那面容几分眼熟,又一时辨不清是谁,但能肯定此人绝非精骑队的统帅。
“公主哪!公主哪!”钳住那人的喉咙,
彭武急得一时的气结,只恨不得活活将他捏碎!
这…这女子…可是…殿下不顾自身安危,
一心想要保护的人哪…现在…可如何是好!
“找!快给俺找!找不到谁的命也留不长!”
翌王府寝殿
翌王遇刺的消息,
不知是谁人传了出去,
使得朝野震动。
此时寝殿之中,人影憧憧。
“哎呀…别动!”
早已是心力交瘁的林禄海,一把摁住了金塌上想要起身的赵宗奕。
谁知,赵宗奕竟然脱口呻吟,神情更加痛苦。
林禄海惊得手足无措,“哎呀,殿下,老奴该死啊,弄疼了殿下。”
赵宗奕紧咬着嘴唇,下意识的捂上肩头刚包扎好的伤口。
眼瞧着纱布又渗出了殷红,迅速蔓延成一片,林禄海紧张的望向李太医,见他止不住摇头。
他面色阴沉,“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话啊!”
李太医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小心翼翼的去揭纱布,鲜红的血立刻如泉涌般汨汨往外流淌,众人皆是大骇失色。
连林禄海也看得出来,这伤并不深,甚至算是很浅,如此轻伤只要止血上药包扎好,便应该没事了,为何现在微微一动,便会撕裂。
李太医行医几十年,确也是一副惑然之色,待再次上药止住血,他朝众人连连作揖,愧责道,
“这…这…老臣验过,这伤无毒啊…可…实在是解释不通…”
讨掳将军慕容骥望着赵宗奕微微颤粟的眉心,剑眉亦是愈蹙愈紧,想殿下体魄强健,沙场负伤如同家常便饭,从未见他皱过下眉头。
这伤如此诡异,其中必有蹊跷。
拾起那把匕首,慕容骥来到灯下,细细观瞧,但见刃如秋霜,红光映照下,竟隐隐一道幽蓝的寒气游走其上,还有这匕首异常冰冷,片刻间,慕容骥已感觉指尖有些微麻。
“杨谬…”金塌上,赵宗奕忽的开口。
守在门口的杨副将急忙奔到近前,下跪道,
“末将在!”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已是寅时。”
“寅时…”他蹙紧眉头,“彭武可回来?”
“彭将军还未归。”
赵宗奕手撑床榻,再次想要起身,这一次被慕容骥拦住,
“殿下,此伤绝非一般,殿下此时万万不要乱动,还需静养。”众人忙连声应和。
这一动,赵宗奕的肩膀如刀剜般剧痛不已,更令他吃惊的是,这痛感仿佛是活的一样,迅速向手臂蔓延,他无力的躺下去,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细汗。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宿命情缘悬作尘泽雨轩更新速度最快。到泽雨轩(www.zeyuxuan.cc)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