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深深看一眼大夫满是褶皱的脸,因为常年吹风沙,黄褐色的皮肤布满皱纹,干裂如斑驳的城墙,他手指每一根都粗的回不过弯来,但夹着刀片下手又出奇的利索,每一次都极为小心细致,像是在炼丹的妖道看着丹炉。
他用尽全身力气控制双腿,让它们不再剧烈颤抖。
“多谢,大夫。”
说出的话不成句子,因为太用力咬牙关也不小心伤了舌头。
大夫原本想继续取血,但见他隐忍模样,对视他漆黑双眸,举在半空的手,犹豫片刻收了回来。
“殿下真的通透,好,你既然配合老身,老身就细水长流。”
他满意收起浅盆,端起来深深嗅一下血腥味,“古有太后食少女精血驻颜,今有老身少年血养生,妙啊,妙啊。”
秦逸静默看他,大夫犹豫片刻,嘿嘿一笑,“苏家为了和娘娘和解,不远千里为老身传递消息,让老身关照殿下,殿下该记住这份恩情。”
苏家?
又是苏家……
秦逸抿唇,苍白脸色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记住了。”
“殿下今日腐肉已经剔除够了。”
他将血小心收起来在皮囊中,又有把生锈的弯刀包好,揣到怀中,“这玩意,还要送给京都交差呢。”
说完简单为秦逸包扎,解开穴道,抱着宝贝皮囊佝偻着,步履蹒跚离去。
秦逸双手死死攥着身下床单,仰头望着穹顶,好半晌,确认外面再无人监视,缓缓从杂乱的衣物中翻出一小瓶金疮药。
是容景当初在宫里给他的,天下第一公子,果然深谋远虑。
他颤抖双手,将膝盖包扎拆开,重新上药,再包回去,手法和老大夫一模一样,毫无破绽。
他不能死,亦不能让这里人发现他真实想法,他必须离开这里,将今日所受之辱,悉数奉还。
带血的弯刀被破烂的布条包着,五个日夜马不停蹄奔腾,终于回到了京都,回到了巍峨的皇宫,入了雕梁画栋的后宫。
德妃宫内安神香味浓郁,铜制瑞兽背后镂空,袅袅白烟从镂空处升起,氤氲散开,满室都是细腻浓厚的安神香味。
德妃侧卧在贵妃椅上,闭眼深深呼吸,香味充斥鼻腔,她满意勾起唇角。
边上轻鸿为她打着宝蓝孔雀毛扇子,睥睨殿下跪着的宫人,“下跪何人。”
“奴从远处来,为娘娘献宝。”
说着低头双手捧上盒子,另一粉衣婢女弱水上前接过,打开,一股腥味扑鼻。
弱水眼睛都不眨,稳稳送到德妃面前。
“娘娘。”
德妃悠悠睁眼,垂视盒内刮骨刀,上面血迹斑斑,甚至还有未清理干净的皮肉。
红唇勾起,弧度越来越大,最后忍不住笑出声,伸手指向那下跪的宫人,“真是个好宝贝,回去告诉你师傅,本宫很喜欢。”
“是。”
宫人弯腰退下,德妃没有下令,弱水就静静高举盒子于头顶,德妃像是在欣赏刮骨刀,每一处豁口,每一丝刀柄纹路都不肯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