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在酉时就带着弟子从理城回来了,那里只是走尸奇多,并无甚难事。
江家周围又多了些陌生世家,若不是江涟告诉他这是宗主派人接引回来的,他就要动手了。说实话,他本来还在纳闷为什么宗主最近喜欢请人来家里做客,但当他看到卫隐本人的时候就明白了。
卫隐和江枫眠有些相似,若是让他换上一身紫衣,那与江枫眠的相似度至少有八成。
江澈叹了口气,而后以平常姿态去面对他:“卫宗主。”
卫隐连忙还了礼:“江公子,麻烦了。”
江澈道:“不敢当。既是宗主请来的,那便是贵客。在有关事宜解决之前,还请各位暂住在莲花坞了。”
卫隐道:“有劳了。”
江澈点点头,便以尚有事务先告辞了。他走后不久。卫琳琅匆匆忙忙跑过来,手里握着一支精巧的银簪:“爹!他在哪!”
卫隐摇摇头:“琳琅,你太慢了,江公子已经走了。”
卫琳琅跺了跺脚,急道:“爹!你怎么也不帮我多留他一会儿啊!”
卫隐绕过女儿走到门口,道:“江公子还有事要忙,爹哪有理由留他。再说了,喜欢的人呐,得靠你自己去争取才有用。爹帮不了你。”
话落,他望了望莲花坞的大门。
希望历州没那么麻烦。也希望江澄,不要出事才好。
直到酉时末江澄都没回来,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江澈坐在江澄的书房,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梨花木制的书桌,嘴角微微开合。
“三、二、一……”
江澈的嘴角勾勒出一个冰冷的弧度,轻声道:“……回不来了吧……”
书房的门突然被推开,金凌探出了头:“江澈哥你在这儿啊。”
江澈面上的森冷尽数退去,化作了与平日一般无二的温和神色,他道:“阿凌?你怎么过来了?思追好些了吗?”
金凌道:“看起来没什么大碍了,毕竟只是些皮肉伤。”
江澈抬头,见他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不由问道:“阿凌,怎么了?”
金凌有些担忧的开了口:“江澈哥,我心里……怪怪的。这一天都过去了,我舅舅没道理不回来啊,水祟若是水行渊,他一个人肯定没法弄,应该会更早一点回来跟你们商量一下才对。更何况今天是中秋,舅舅说了,晚上一定会回来的,会不会是……出事了?”
江澈的眸子闪了闪,不动声色的看了他一眼,道:“应该不会,津河郑氏家族,袭击它们的东西大约是有些棘手,指不定明天就回来了。”
金凌没发现他的不对,反驳了他的猜测:“不,江澈哥,舅舅一定是出事了。若历州没有大灾大难,舅舅不会让他们迁族的。而津河那边……以我舅舅的修为,能拖他这么长时间的,肯定不是一般的东西。我们带些弟子赶去津河吧!”
江澈的眸中迸出一丝寒光,只是金凌已经转了身,没有看到。
“江澈”伸出手,一把捂住了金凌的嘴。
金凌:“唔……?!”
“江澈”的笑容有些可怕,声音也十分冰冷,他缓缓道:“小孩子,就不要这么多管闲事了。别和你江澈哥哥一样烦人。跟他一起呆着吧!”
说着,在他后颈重重劈了一掌。
“江澈”把晕过去的金凌扛起来,低声道:“林枫,把这个小鬼带走之前记得留张字条稳住那个姓蓝的。”
——津河。
江澄是被疼醒的。
他醒来时已经入夜了,他还在烧的焦黑的土地上躺着,天气冷得有些过分。
“嘶……”
江澄动了动手指都让他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却也因此清醒了许多。他勉强坐了起来,顺势靠在九婴硕大的头颅上,已然冰冷的鳞片激得他一个冷颤。
他身上还有几张明火符,点然后才发现自己这一身伤似乎有些严重:手臂脱臼一直没能复位,现在看来肿的有些过分;胸口被它砸到过,也被灼伤了;衣服更是破破烂烂;腰部似乎也有创伤。不过,最严重的,还是被九婴咬穿了的左腿,骨头都有些裂了,足有两个拳头长的伤口贯穿了他的小腿,露出森白可怕的骨头,而周围的血肉也因为九婴口中的毒液变成了紫黑色。
江澄皱眉,他知道九婴那一口咬下去肯定不得好过,却不想竟如此严重。若他再不做着抢救措施,只怕他这条左腿都要废了。
话虽如此,但他没有带解毒药的习惯,最多备上一些伤药。
江澄沉着脸从自己身上还算干净的地方撕了条布下来,紧扎在小腿上部、膝盖稍下的位置,随后从乾坤袋里摸了一把匕首和一小瓶伤药放在一旁。
光线有些昏暗,江澄因为失血过多眼睛都是灰蒙蒙的,便又燃了一张明火符在一旁,一切准备就绪之后,这才动手去割那处已然溃烂的皮肉。
下第一刀的时候江澄就疼的脸色苍白,冷汗大滴大滴的顺着下巴滴落在地上,而后消失不见。
第二刀的时候,江澄的眉头锁得更紧,腮边的肌肉一阵不自然的抽搐,额角的青筋都凸了出来。本就没好的下唇又被他咬的血淋淋的。
七刀。
整整七刀。
终于将那几乎要了他命的腐肉彻底分离了个干净。
纵使痛入骨髓,可江澄连一声□□都没发出来,倔着脾气将那腐肉割了下来。
看着流出来的血由黑色转为红色,江澄的眉头终于稍稍舒展了些,抬手去拿伤药,右手臂却又是一阵刺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