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九月,夕阳的余晖洒在麦田上,田里传来一阵麦子香气。
刚刚打完麦下了田的季布颠了颠手里的十个铜板。
晚上终于可以吃顿好的了!
正想着去镇子上买窝窝,他就忽然闻到旁边直冲鼻尖的勾人香气。麻、辣、热、香,直直地勾着人馋虫。
季布顺着那香气拐了个弯,就看着一户破落的篱笆院前,有一个穿着朴素却十分貌美的姑娘,正在自家门口支了个小食摊。
那股热辣辣的勾人香气,便是从她那煮着的陶锅里传来的。
“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吃食,怎么卖的?”
那姑娘看着他一个持着剑的壮年男子进前,却半点不怕生,笑眯眯脆生生的回答:
“我卖的是火锅,素菜一钱一碗,肉菜两钱,鱼丸三钱。都买的话有优惠,五钱。”
“这么贵!”
季布颠了颠铜板,直接转身就走。
三钱可以买一斗米,二十钱可以买一斤虎肉了。
可他刚又往前走了几步,身后那股麻辣香气又直直的往人心尖里钻。
季布忍不住面色犹豫。
可自己要是现在折回身,实在没脸面。
还是算了。
这时,美貌姑娘的声音传来:
“秋冬日里正适合吃点热辣辣的火锅,客官要是嫌贵,可以先试吃。吃后再付钱。
不好吃不要钱哦。”
季布听完就转回身来,打量了下这个十六七的姑娘:
“你就不怕我不付钱,好吃也故意说不好吗?”
“自然不会。但凡吃过我这锅子的人都会喜欢,不付钱,下次就吃不着啊。”
“姑娘小小年纪,话可不要说的太满。”
每个人口味不同,有的喜欢甜有的喜欢咸,自然不可能所有人都喜欢火锅。
季布看她听完自己的劝告却不当回事,再加上她说的不好吃不要钱,牛角尖的劲儿犯了。
今日他偏生要挑一挑她这毛病,于是季布索性就叫了最贵的来尝尝:
“行,那我要五钱的,加鱼加肉。”
“好勒,客官稍等,一会儿就好。”
季布在蒲团上盘腿坐下,就看着这姑娘十分利落的在那炉子里添了柴,等到那红油滚烫的水面沸腾起来的时候,就往里扔进去薄薄的肉片卷,随后又在底下添柴加火。
这姑娘一边等水开,一边就在旁边坐下一串一串地穿铜钱。
看来这火锅还赚了不少钱?
季布一笑,目光落在旁边,一个画着正字的竹板上。那正字还差一笔画完。
这姑娘不仅认字,还会这种记日子的法子?
“姑娘你是在记什么日子吗?”
这姑娘听到他说,依旧温声笑着答:
“我的确是在记日子。明天,就是处以极刑的日子了。”
“极刑?难道你的家人犯了重罪?”
“犯了重罪的是我的家人,但处以极刑的是我。
我今晚就要被抓,明天就要五马分尸,哦不对,你们管这个叫车裂。”
季布看着这姑娘说话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他眼角一抽。
这美貌姑娘是幼年摔坏了脑子吗?
正说着话,便看着那红油热辣的锅子又咕咚咕咚的开了,小姑娘拿了个漏了好多洞的竹勺,将里面的肉等一一捞起,放入了一个早已调好酱汁碗中,随后递给了他:
“客官慢用。”
季布看着那棕黄色粘稠稠的酱汁,刚刚被那味道勾起的馋虫,顿时就没了兴致。
虽然闻着是挺香的,可是眼前这碗里黏糊糊一锅煮的东西,看着就让人失了胃口。
就这么胡乱煮出来的东西,哪里能好吃?
季布有些后悔,可想到反正不好吃不要钱,索性就尝一尝再说。
夹起了一片肉片尝了下,他顿时就惊讶地顿住了筷子。
肉片本身的味道带着芝麻酱的浓醇香气,还有辣麻咸的味道,一下子炸在舌尖上。
让人想要一口将肉吞下,又忍不住一点点慢慢的品尝。
而鱼丸的口感就更好了,口感弹滑,又带着鱼肉本身的香气,裹上酱汁,这滋味真绝。
虽说五钱银子贵了些,但是姑娘给的量大,没一会季布就吃完了三大碗,摸了摸自己的钱袋,他干脆一咬牙:
“再给我来一份。”
而姑娘此时却摇了摇头:“不行。”
“你是不是怕我短你钱。放心,我季布还不至于做出这种小人的事情。”
姑娘听了他这话,似乎惊讶了一瞬,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后才又摇了摇头:
“我说不行,是因为客官已经吃饱了。如果一会儿吃不完,浪费食物。
不过如果客官帮我个忙,我就请你免费吃火锅,如何?”
“什么忙?”
那姑娘把他给的五个铜板也串到了络子上,将十个十钱的络子递给他:
“麻烦你将这一百钱交给衙门,就说是姜晩容一户给他们交的商税。此事生死攸关十分紧要,再晚就来不及了。
请越快越好。”
不知怎么就信了这姑娘的什么邪,季布接过那沉甸甸的一百钱,然心中越发奇怪。
秦朝商税要交五成,私底下抱怨的愁苦的,不甚奇多。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交税还交的这么积极愉快的姑娘。
而更让他奇怪的,是——
“你就不怕我拿着你的钱偷偷跑了?”
“不怕。因为你是季布。我相信你。”
季布眼角又一抽,这姑娘真是个奇怪人。
他掂了掂铜钱站起身:
“好,我现在就帮你送去,明日姑娘说话算话,我来这里等着吃。”
“不行。今晚我就要被捕了,明天可能要上个刑场这样子,所以你还是后天来比较好。”
季布:......
这姑娘做饭好吃,人长得也美,就是奇奇怪怪,又疯疯癫癫的。
等到明日,他偏要来瞧一瞧,看这姑娘明日摆摊时,打算编什么借口来糊弄他玩?
看着季布的背影走远,姜晩容收了摊子,在正字上落下最后一笔,随后叹了口气。
今晚入狱,明天就五马分尸,不愧是统一了天下的始皇大大,效率真高啊。
她穿成这个同名同姓、就连容貌都一样的姜晩容,已经五天了。
穿越以前,她生意红红火火,即将开火锅分店。然而一朝穿越,却成了一个被渣爹嫌弃扔到乡下的受气包小可怜。
也不知她这是穿越还是重生,总之,她以一个魂魄目睹了这个姜晩容被处以极刑的全过程。
她爹姜成未发家之时,买了从小被拐到关外的娘叶氏做了童养媳,后来发家,又攀上富贵娶了贵女王氏,随后做了京官。
王氏不喜她们母女。她爹就把她们娘俩儿扔在这个破落的旧屋子,就连他娘生了重病,她回去求他们都被赶了出来。
可就在前不久,姜成居然好心的到乡下来看她。说话之间还总提到父女之情。
姜晩容才知道,原来王家当年为了富贵站错了队,竟然鬼迷心窍,帮太后赵姬的男宠嫪毐和太后传递往来书信。
这男宠当年不仅以始皇的仲父自称,和太后生了两个孩子,还意图用自己的孩子代替始皇。
绿人老爹的事情谁都忍不了,更何况始皇乎?
始皇当年忍辱负重,后来杀了嫪毐全族。其门客更是一个都没有逃过。
虽然这事过去了很久,但上月,太后宫中的书信被翻出来,随即,始皇下令,严查相关人士。
王氏和姜成一合计,打算上一封书撇清关系,说当年他严词拒绝,但是其女姜晩容却被嫪毐门客以重金收买。二人还花钱收买了赵高,让他帮忙给姜家说情。
“娘,只要我去顶罪,爹就会找最好的大夫治好你的。我绝不会让你死的。
爹还答应我,日后弟弟也不会被他们欺负了。”
她当时是魂魄状态无力阻止,眼睁睁地看着原主在昏迷不醒的叶氏面前哭着说完,就一力顶下了全部的罪责,踏上了刑场。
而等她魂魄入体,就回到了五天前...
那时原主已经担下罪责,姜家上书,将所有事情都推给她。
且不说顶罪也是重罪,即使说明了她还要被姜成和王氏连坐。现在她的名字直接在始皇那里挂了号,就算是证明她是清白的,也不可能反转了。
可与其焦虑等死,不如捡起手艺。
赚钱纳税,或许能开启带她穿越的红包群,救她一命。
而至于红包群...
别问,问就是后悔,非常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