晒!晒的程度就犹如置身火山地狱一般。黎簇喘着粗气,在太阳下走着,他的每一步都特别缓慢,慢到几乎没有前进。
身后的沙丘上留下了一行脚印,脚印时而稀疏,时而密集,还有很多奇怪的小沙坑,显然是有人摔倒再爬起来后留下的。
身后早已看不到那片白色的沙漠了,也看不到那个奇怪的海子和汽车的残骸了。沙漠变回了应有的黄色。黎簇不记得这个变化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他只是在本能的驱使下,根据GPS的方向继续向前走着。
他走了多久了,十个小时?他不知道,他只记得天黑过一次。那一次天黑,他还有精力能吃点干粮,找一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沙丘的背阴面睡觉休息。
他完全记不清自己到底走了多久。黑眼镜嘴里的三十公里,似乎有三千公里那么长。不过,他内心残存的一点理智告诉他,是自己走得太慢了。
沙地极难行走,脱水和高温让他举步维艰,他坚持到现在还没有死掉已经算很不错了,如今还在前进,他觉得简直就是一个奇迹。
“千万别死啊!”
他时常想起这句话。在幻觉中,如果他还没出发,那家伙还在他面前的话,他一定把这句话甩他脸上:他妈的,你来试试看!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了,在沙漠中出现了一长条奇怪的颜色。
我靠,幻觉,真正的幻觉出现了。妈的,为什么不是水或者美女,这一条是什么东西,看上去比沙漠还要干燥。
黎簇心里暗骂着,朝那个东西走了过去。靠近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是一条老式公路。
他愣了愣,双腿一软几乎就要晕过去了。看来黑眼镜没耍他,他在路上好几次都觉得自己被耍了,这个黑眼镜虽然变态,但是为人还是挺靠谱的。
他几乎是爬上那条公路的。Oh,no!这条公路根本不是终点,他还要走很长一段。
他算了一下,决定喝掉水壶里剩下的一半的水来加快自己的结局。他咽下了几口滚烫的水,其实这一半的水也只有半杯而已。
他继续往前走。有了坚实的路面,路好走了很多。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为什么那个黑眼镜会知道这里的情况?但是他不愿意再思考了,他要把所有的精力都用在行走上。
四个小时后,一辆现代吉普车在横穿巴丹吉林沙漠的中途发现了黎簇,那个时候,他正趴在公路的中间,隐没在阳光下的耀眼反光中,差点被吉普车压成一条带鱼。
好在车上的人有施救的经验,他们立即给黎簇补充了盐水,并把他带到了医院。
黎簇严重脱水陷入昏迷,等他醒过来的时候,离他晕倒在公路上的那天已经过去了十一天了,他的记忆在第十五天的时候才逐渐恢复。当他看到医院的天花板、老爹的脸,还有梁湾那熟悉的表情的时候,立刻就放松下来,心说:终于回来了,一切都结束了。
黎簇从沙漠里出来,身体一直没有完全恢复,还在持续接受治疗。他的神志完全清醒,已是他在北医一院醒来的第三天,他第一次完全想起了所有的事情。
背后的伤口奇迹般地成功结痂了,轻微的瘙痒让他很不舒服,这种感觉让一切细节开始回到他的脑子里。他想起了那部手机,还有那个黑眼镜,在给了他食物和水之后和他说过,他必须活下去,他需要拨打一个电话,来告诉电话另一头的人事情的所有经过。
黎簇不敢说他是真正地刚刚想起来,经历了太阳下的暴晒,他所有的精力都用在了走路上。他无数次想要回忆起那些细节,但是脑海中那刺目的毒日让他的记忆一想到沙漠就自动停止了。
即便现在想起来了,他也没有马上拨打那个电话。他忽然想到,自己已经走出来了,如果他不去回忆,这一切都会过去。
唯独他背后的伤疤在时刻提醒他这些已经发生的事情,当时吴邪说过,带他去沙漠就是因为他背后的伤疤。
如果他拨打了那个电话,电话另一头的人决定去沙漠中救吴邪和黑眼镜的话,他们是不是也会来找他?
如果他背后的伤疤真像吴邪认为的那么重要的话,电话另一头的人,也一定会来找他,那么,事情还会再重复发生一遍。
不,他无法再经历一次了。
躺在床上,他身上所有的肌肉都麻木了。这棉质被子的质感,空调吹出的风所散发出的气味和适宜的温度,还有四周人说话的声音,让他忽然意识到了“文明”的美好。
不能就这么简单地打这个电话。
黎簇内心还有一种恐惧:现在距离他离开沙漠已经过去了太长的时间了,如果黑眼镜和吴邪因此死了,对方会不会迁怒于他的“耽误”呢?
他偷偷溜回家,他从沙漠中带回来的所有东西都在他自己的房间里,连包都没有被打开过,显然他老爹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儿子经历过什么。
他打开了包,从里面找到了那部手机,已经没有电了。他找到街角的手机店,配了一块电池。终于开机了,就如黑眼镜所说,手机的电话簿里果然只存了一个号码。
他把号码抄了下来,找了个公用电话打了过去。没有人接。
电话打通了,但是一直没有人接电话。难道只有用这部手机打过去,对方看到熟悉的号码才会接吗?
联想到吴邪的身份,黎簇觉得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他蹲在路边想了半天。有一刹那,他想着还是不要管了,只要不打这个电话,一切肯定都能过去。反正黑眼镜的事情谁也不知道,也不会有人来指责他。
但是他心里还是觉得不舒服,虽然只是一刹那的想法,但他明白,如果自己不打这个电话,一辈子都不会安心的。
他啧了一声,心说大不了打完后再躲一段时间。以前他在明处,吴邪在暗处,他不好防备。现在他算是在暗处,还能见机行事,实在不行他就让他老爹和自己都进派出所里住去。他就不信那群盗墓贼那么神通广大。
这么想着,他就用那手机拨通了里面唯一的号码。屏幕显示正在拨出的时候,他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