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前真係(是)无练过枪?”
这是张排长在他打完多发子弹的时候问的话。
老实说,杨六奇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打第一发子弹的时候,他瞄了挺久,一开始还觉得挺紧张的;但扣动扳机那一刹那,他忽然心里突然出奇地平静。
子弹正中靶心。
他拉栓,退壳,上弹,一气呵成。
静心维护过的枪,果然感觉不同,完全没有一点的卡顿。
他一时兴起,连珠枪发,在靶子一小片区域上“凿”了一簇小洞。
退壳……上弹……射击……退壳……上弹……
地上的弹桥和弹壳逐渐堆满。
最后他童心大起,瞄着竖着靶子的木棍,
“咔!”
木棍应声而断,靶子歪倒在地。
他退出最后一颗弹壳,站起,长舒一口气。
很舒畅,像把一直以来的压抑都一扫而光似的。
“你真係无练过枪?”张排长问道。
他的口气里听不出有一丝的波澜。
“打过几发。”他实话实说。
“唔错(不错)。”这是张排长的评论。
杨六奇颇有点扬眉吐气的感觉,隐隐还有些得意。
张排长没有说话,伸手要过杨六奇手里的枪,走到靶子那,抽出地上插着的那半截木棍。
杨六奇不明所以,只是好奇地看着这位排长大人,猜不透他想干什么。
忽然,张排长左脚退后一步,手一举,将那根木棍扔到半空。
在那一刹那,杨六奇还以为他在发脾气扔棍子。
可须臾之间发生的事情,让他大吃一惊。
只见张排长瞬间举枪,也没看清他的动作,就听得“啪啪啪”几声枪响,打着旋飞在半空正要落下的木棍被打得上下翻飞。
他愣在原地,看着张排长走过去捡起那根木棍回来,把木棍和枪递还给他,一言不发。
此后的几天,他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张排长取走了那支三八式,留下了“汉阳造”。不过杨六奇已经完全提不起兴趣,仅仅把枪放在枪架上,每天只跟那把扫把较量——这些天他依旧没有接到什么任务,于是他就主动接了搞清洁这个活。无他,就是想找些事情做,以免停下来就情绪低落。
渐渐地他跟他的“室友”们认识,不过也仅仅是“点头之交”罢了。
现在让他重新选的话,他是宁可重新回到第九连去。
几天后,他正在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地扫地,忽然看见张排长进来了。
张排长径直走到枪架,弯腰捡起一样东西。
是那根棍子,那天杨六奇带回来后就一直把它放在那,他自己也说不上到底是为什么。
“做咩了?(怎么了?)”张排长笑笑——那时杨六奇第一次看见他笑——问道,“咁(这么)容易就吓亲(吓到)?”
杨六奇也勉力一笑,不过不知道说什么好。
“好了,”张排长转身道,“拿埋枪出来集中。”
杨六奇一头雾水地跟在后头,就见到他掏出一个哨子,吹出一场一短两个音。
顷刻,从司令部的各处跑来很多士兵,在张排长面前迅速集队完毕。
因为这是杨六奇第一次“集队”,也不知道要站在哪里,只好讪讪地站在队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