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鱼儿顶着水碗龇牙咧嘴地站在天井,一脸生无可恋状。
不过我知道这小子大多是装的,就是皮痒,所以我自顾自大喇喇坐着,还好整以暇扇着扇子——虽然在这天气理论上扇子是用不上的了。
“爹,喝口水。”
晓慧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双手奉上了一杯茶。
我接过茶,喝了一口,摸摸她的头,怜爱之情油然而生。
“孟尝,算了吧,小孩子就是不知轻重。别弄伤了孩子。”瑶秋在一旁规劝道。
在我看来,她这个“三娘”比起小鱼儿的亲娘来说还要“亲”。她一直膝下无子——而我们也不是没有“努力”过——这应该是一种“移情”罢。
“这小子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就是得整治整治。”
我站起身把慧卿让到凳子上坐下,顺手抱起晓慧。晓慧很乖巧地搂着我脖子趴在我肩膀上。
“爹偏心啊~~”
小鱼儿那小子不失时机地卖起惨来,还带上了唱戏般抑扬顿挫的声调。
我不理他。
虽然吧,在跟法国领事馆的对峙里,小鱼儿的出现可以说是恰到好处,甚至可以说是救了我一命。
天晓得那时候为啥我的那个怀表突然从衣兜里滑落,在我下意识去接的时候触发了一直紧绷着的弦,那个洋打手眼看着就要开枪。
在那样的近距离,绝无幸理,事后想起来我都觉得后怕。
不过也不能就这样放任小鱼儿——他那一枪纯粹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如果他就此认为自己是“神枪无敌”,那以后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在那群洋人退走后,我们在禅房里“复盘”——这主要还是小红在做,因此在我看来,小红心思缜密,日后前途无量。
那个“络腮胡子”好像是在附近的天主堂里传教,平日里没事就到处晃荡,估计就是瞄准了哪里有“宝贝”。平日里他们倒也没敢造次,只是这些天兵荒马乱的,估计就想趁机“夺宝”了。
“那个波斯……传教士的眼力也不一般。”我赞叹道。
“毕竟是邪魔外道,”说话的人就是刚才那位开口驳斥洋人的大师,“咱是口笨,要不是孙大少您口才了得,还真诓不了他们去。”
看见笑眯眯的大师,我突然发现好像刚才好像还真是小看了这位师父。
想想也是,能在此乱世安身,想必也是有一定的能力的……不过这位大师,不是说好了出家人不打诳语的么……
“那几个洋人里,有两个‘白俄’。”小红忽然道。
嗯?
“总之这些佛像可能在这里已经不安全,‘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小红道。
这也是我头痛的地方。
“咱去找几个泥瓦匠,给这些佛像包层泥胎。”大师说道。
我稍微一想,已明其意。
“外边儿找的人不保险,咱们自己来吧……反正这泥塑也不是要卖给哪个贝勒王爷,有个样子就成。”小红道。
“不错,”我略一沉吟道,“此事越早越好,待会我让祥子在庙里搬些废旧物事,大张旗鼓运出城外去。”
“成,我这边需要俩帮手。”小红微笑着指着小鱼儿和晓慧道。
看着天井里的小鱼儿,脸上还带着些油彩,我心里叹了口气。
“进来吧!”我对他说道。
如蒙大赦的小鱼儿赶紧放下头顶的水碗,一溜烟进了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还夸张地揉揉脚,一副痛不欲生状。
“过来。”我板着脸道。
他很不情愿地站起来站到我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