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年四师兄英君琢闻一知十,能言善辩,以多智多能惊艳于世。世间雄主、名门无不渴仰招揽,汲汲将他奉为贵宾卿相,得此智能之士,可以匡扶危主,可以成就雄图霸业,与卿谈笑间便能于世间驰骋纵横。
四师兄身着华服,斯文清俊。他言谈活泼风趣,执扇笑语,走到哪里便是一片笑声笑脸,这样轻快的出入于三教九流,与各色角色处事交接。
过去那时明归平痴迷于武道,常行苦修,譬如禁言禁食、关闭感官、不享衣食,不将情感放纵显露,为磨练意志而过得极苦,以集中百倍的心力在练功上,这在常人眼中便怪异而不近人情得很。
他又自己持续数年禁了言语,板着木头脸独自在洪炉大冶中穿行,一次要干什么事却叫洪炉大冶弟子生出误解,四师兄笑着摇扇出现,几句话说明白前因后果,道出明归平的意图,两相化解了问题。
明归平抱抱拳,微一点头,英君琢的玉扇柄敲到他的头上,无奈一笑,道一声‘五小闷’。
“别走,”英君琢说,“四师兄帮了忙你便卸磨杀驴么?你又一个人跑到哪里去做山人?”
英君琢揽他的肩,“陪四师兄喝酒去。”
明归平眼神迟疑,英君琢笑:“哦,老五你也禁食禁酒了?那你便只能看着我喝,闻闻香气了。”
明归平摇头离去,英君琢叫道:“唉,停步,五小闷。你不知淡泊之守须从浓艳场中试来,镇定之操得在纷纭境上勘过?我的酒的确是倾世的美酒,你有定力抵御它的诱惑?”
明归平陪四师兄喝酒,跟着英君琢来到如镜的心湖。
湖中心寂照台上,素衣披发的三师姐正在打坐参悟。
英君琢望着伊湄的身影,苦笑说:“老五,三师姐不需要像你一样禁言才不和人说话。”
他不懂四师兄喝酒为何要来这里,看到英君琢跳入水中,心湖起波纹,寂照台上的三师姐微微转头,看向这边。
四师兄从水中跃出,提着两个玉壶,玉壶中是酒。
他笑着对寂照台上的伊湄举起玉壶,伊湄将头转回去,并不加入。
英君琢坐下,袖中掷出矮桌和酒具,散去身上水汽。英君琢开玉壶饮流浆,一边笑:“我在心湖水底酿酒,又打扰三师姐了。”
明归平想,三师姐修出离无心,不会在意这些。
英君琢叹:“是啊,若要无情无碍,怎会在意这些?”
无情道者在寂照台端定不动,好像远离于世。
四师兄啧啧:“小五,这酒极香。”
明归平面无表情。
“咦?难道你还封了嗅觉?”
明归平点头。
“作弊作弊,你这般怕我的好酒么?”
明归平扬手便去撤嗅觉的封印,四师兄笑拦住,“不必,我知道你不是好酒之人。要是开怀畅饮,该找二师兄大师兄才是。”
“可...唉,”英君琢又说,遥看寂照台,“怕会扰到清静的那位。”
明归平不明白,他禁言禁酒食,四师兄邀他来一起喝酒有什么意思?
英君琢漫饮着酒,躺下望着天空,黄昏将要过去。
英君琢道:“心湖上空是星海,夜晚湖面倒印天上,上下是一模一样星空,人好似处在浩瀚宇宙中。”
他们留到入夜,看到星空,也看星空间一道宁静清寂的身影。
“这里真是好地方,难怪她喜欢在这里。”英君琢说,“我的经纶重楼,怕是太吵人了。”
他起身收酒,对明归平说:“幸而你尝不了,五小闷,”英君琢淡笑,“这酒好苦。”
他们离开时,四师兄只喝完一壶,另一只玉壶留在岸边。
他回头看心湖中心伊湄的身影,难道是留给三师姐的?
难道三师姐会喝?
呜呜鬼哭,鬼面呆滞无神。
三千年后,这个衣衫褴褛、遍体鳞伤的鬼妓,就是四师兄英君琢最后的传人。
明归平痛心道:“你是英梦!你是英君琢的后人。”
不,后人也算不上,她的人身已死,被西渊魔界的自织情茧的蚕虫啃噬吃掉,如今是见不得光的鬼身而已。
轻烟茫然的问:“五儿,五哥,是谁?”
“是我!”她抓紧鬼妓,大声道,“我是明归平,是你先祖的师弟。”
月伏波乍舌,“真的是那失踪的老祖‘明归平’?”
轻烟满面惊吓,挣脱要投进月伏波的怀抱,“月郎,她骗我。”
明归平恨铁不成钢道,“你先祖作恶,你亦无德无能,昏乱溺于情爱得来这副下场!如今还不悔悟,想去找男人依附逃避?”
月伏波为她说情:“轻烟所受的残忍凌虐,哪里有正常人能受得了,对她不要苛责了。五儿...我听说明归平是男人,你可解释一下?”
明归平恨道:“我没说假话!我是明归平,如今是女身。”
月伏波仔细打量明归平,新鲜道:“女儿身男儿心?”
“都是。”明归平压住对后辈的气愤,“我也是女人。”
轻烟缩在月伏波身后,恐惧的望着骂她的人,不敢言语。
月伏波惊异,“那你正是轻烟...英梦的叔祖?”
明归平沉声:“我排行第五,她先祖是我四师兄。”
月伏波啧啧,刮目相看,“五儿有三千多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