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归平不愿意。
晋寄寓即得武宗真传,应当接续二师兄的武脉,在洪炉大冶中重开武门。
如果为余惜师叔守坟,就得一直留在师叔牺牲消散的光原,守着光原。
经纶重楼收纳合格的智士,对心性和智能方面要求高,而且按英幻所说,智士的暗面便是会因为内耗和外耗而代代流于劣质下流,那时便是衰落之路。
如果长期由智士独撑门派,一旦有几代智士开始出问题,心传与见识断绝于某时代,世风日下红尘乱舞,智脉腐塞开始偏狭,门派便容易落到被自己单薄无根的皮毛伎俩□□,自相绞杀到自取灭亡、任人鱼肉的境地。
而且洪炉大冶需要力量来维护,便是二师兄的武宗。
明归平怀念而伤心的暗想,三师姐的无情道亦不可缺,总有一批人不为名利声色I情所侵所转,清静内省,不受沾缠,亦是良药与长远。
武宗主人只留在光原守着,晋寄寓不知会有什么想法,但明归平自己便不同意。
他看着令狐宝儿水晶项链中晃动的无色神泪、不归不离酒,眉头却并不认同的皱起来。
宝儿带几分厌烦和鄙视:“哦?舍不得能吠叫看门的狼小子?”
明归平沉着脸摇头,“晋寄寓后来在武宗如何,我不在,不见他的能力和作为,但他是武宗继承人,当今洪炉大冶急需恢复,枯守光原不实际,不能......”
姬熙阳按住明归平肩膀,他惊异的听大师兄说:“可以。晋寄寓守坟。”
“大师兄!”
令狐宝儿把水晶项链扔道姬熙阳手中,冷冷道:“好,我看着你们。”
九尾白狐带族人回桃源谷。
明归平却着实难安,拳头松开又握住。大师兄难道是骗令狐宝儿,空口承诺,让她把神泪先交出来?
姬熙阳冷道:“让晋寄寓回来跟你争权,不如让他去守坟。”
明归平拧眉说:“洪炉大冶正在用人之际,还有什么门户之见?要比高下,复兴洪炉大冶后再打便是,晋寄寓也当过武宗之主,难道拎不清孰大孰小?”
姬熙阳无奈皱眉道:“你没亲眼看到同门相争。你都看到了,才会肯回北冥,和本君站在同一立场!”
“大师兄什么立场?怀着憎恨毁灭天下么?我......对不起,大师兄,我一时情急说错了。”
姬熙阳沉叹:“小五,我成魔,你到底对我心存芥蒂。”
姬熙阳扬手把水晶项链抛给明归平,袖着风大步离开。
“大师兄!去哪里?”
明归平着急追去,只来到云雾漫漫的罗浮山下。
他眼见前方云遮雾绕,蒙蒙一片,便如恩怨交错而模糊了道路的人生迷途,心中溢出悲愤,握紧水晶项链,低首摇头不已。
“明先生。”
明归平听到一个淡漠的清音道,回头看到道人归尘,白发修顺,一身一剑,极是端正素净。
归尘主动对他说:“明先生可是迷路?”
明归平说:“罗浮山这里....我的确是有些不知所以。”
归尘淡淡说:“罗浮云絮是古老灵地,我曾借宿罗浮山躲避西渊魔主,明先生请随我来。”
明归平不知归尘是否有意提起澹台闇,但看他的脸却什么也看不出来,面如古井、难出情绪,总是三师姐教出来的弟子。
然而澹台闇抓到归尘这样的好男子,会怎么对他,明归平已经不问便知,在西渊魔侵洪炉大冶时,他就吃尽了苦头。
周围一两尺才能看见清晰的地貌,往外又是云气腾腾,树也蒙于厚雾后,一只灵兽白虎领着几只小虎崽从雾林里面出来,卷起长尾冲归尘低吼一声,伏下身体。
明归平见归尘道人伸手摸白虎的头,白虎原来是亲近归尘,还把小虎崽一一叼给归尘看。
雪白道人身上开始透出一股人情味,和白虎之间竟是友善的。
“明先生可认识赖飞飞?”归尘注视白虎:“它幼时与赖飞飞玩过。”
明归平看过去,“嗯?”
归尘回头冷静的问:“我大师姐凤栖出无情道,和赖飞飞结成道侣,想问明先生,知不知道她们结果如何?”
“我听说赖飞飞被尔画蛇掐死,凤栖在无香宫受罚。”
归尘从白虎的头上收回手,继续行路,没有说话。白虎一家走入云林。
归平停步:“情随于苦,此话不假。”
明归平看到前方有一片湖泊,一座茅屋。
见不是离开的山道,明归平问:“这是何地?”
归尘放下‘斩业断缘’,解开雪衣。
归尘说:“明先生,身上可有这个字?”
魔主以魔血留下的黑色‘闇’字,归尘胸口的纹字纵横着狰狞的旧伤痕,显然是被剑划刀削也烧过洗过,多次想除掉它。
归尘的皮相修得无瑕冰清,唯独这一处纹身和抗争的伤痕合在一切,显出突兀的丑陋。
明归平触动,喉结滚动,“你也......”
他解开上衣,露出腰上的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