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一涵总跟自己说,她不能太贪心,她已经有了那么慈爱的爸爸,她不该再想着得到亲生父亲的认可。
可是真的很奇怪,也许是血浓于水,在梦里还是会追着自己的父亲,喊着爸爸。
梦里,她会变成很小很小的小女孩,好像刚知道人是该有爸爸的,别的小朋友问她:“夏一涵你有爸爸吗?”
“有,我当然有爸爸,我的爸爸是个很厉害的人。”
“哈哈,不是骗我们的吧?我们怎么没见过你爸爸?”
她明明有啊,她觉得委屈而又焦虑,在一片嘲笑声中,她就会去寻找他爸爸。找了很多个地方,终于找到了爸爸,可是她怎么喊,他都不理她。
这样的梦自从她知道她的父亲是谁以后,越发来的频繁。
她不想让叶子墨知道她做过这个梦,她不想让他担心她,所以她没有说过。
这天她突然接到父亲的来电,她是真想要听到他诚心诚意地叫一声:宝贝女儿。
因为有了这样的希望,她的声音才会微微发抖,但她努力克制着,不想表露出过多的情绪。
“钟会长!您好!”她说出了最疏远最礼貌的称呼,只有她自己心里知道,每当用钟会长这三个字来称呼自己的亲生父亲,她的心有多痛,闷闷的痛,好像忽然变的无比的压抑。
钟会长?该死!
叶子墨的神经一瞬间绷紧了!
他的目光停留在夏一涵手中的手机上,就差一点点克制不住的去抢过来,警告他不准打电话给夏一涵。
他的手捏成了拳,夏一涵的注意力全在手机上,根本没看到叶子墨的脸色都已经起了变化。
他的手在颤抖,但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跟自己说:你不能乱,你必须冷静。
他打这个电话,还未必就是要把实情全告诉她。
假如他这个电话的目的是要告诉夏一涵,宋婉婷怀孕了,他就算是现在抢过她的电话,他还是可以有别的方式告诉她。
他可以再打过来,他还可以安排人把消息通过公司的人悄悄渗透给她,他更可以像上次那样派人把夏一涵带出去。
以钟会长的实力和手中的权利来说,他想要把一件事告诉夏一涵再简单不过。
那么多种办法他都没用,最终他选择劫走宋婉婷,其实这不难猜测,他是在想,要么不做,要么就要一次性做彻底,叫夏一涵对他彻底的失望,叫他们彻底决裂,没有恢复的余地。
这么想着,他的神经又渐渐松弛,迅速冷静下来,不过还是保持着静听的状态。
即使他不是要告诉夏一涵那些事,今天这个电话也是不寻常,他不可能好好的就良心发现想起他的女儿,要问候他的女儿。
多半他还是想通过这种形式警告他,让他明白,他随时都可以把这消息告诉夏一涵。
他是要他叶子墨低头,让他去解决他被调查的那件事。
钟于泉是什么样的人,他的反应一向快,想事情一向是周到的,办事情是一向谨慎的。
“一涵,爸爸想要去看看你。有个朋友来看我,送了两件貂皮大衣,我看着颜色很好,款式也适合你穿,我想晚上给你送过去。不瞒你说,我刚知道有你这个女儿的时候,我心里还真是激烈斗争过很久。我总担心认下你对我名誉不好,后来就越来越奇怪,我发现我开始惦记你。看来亲生的父女,就是亲生的父女,想要不牵挂,都是不可能的。现在我也想通了,我该好好对你。今晚我去叶子墨那里看你,爸爸希望你别拒绝。”钟于泉的声音里有种慈父的爱意,夏一涵有一瞬间真的辨不出真假,毕竟只是通过声音,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她很难判断。
“我……”夏一涵顿了顿,发现说出这个我字时,鼻子有些发酸。
她闭上眼,让自己冷静了一会儿,再开口时才好像清醒了些。
“谢谢您!我不用了,您还是留给您的爱人还有云裳姐吧。子墨前几天还给我买了的,我不缺那些。”对方一阵沉默,夏一涵怕是伤到了父亲的心,忙又补充一句:“您的心意我知道了,可是您跟我来往太多也不好,我不想给您带来烦恼。所以我不要,但是我很高兴,很感动。”
叶子墨的眉头不觉又皱起,他就知道老狐狸打电话来不会那么简单,看来他是要来苦肉计,利用他女儿了。
对于一个他只是一时风流生下来的女儿,他看都没看过一眼,管都没管过一天,还让她因为他的原因在别人家里受苦二十年,他竟好意思利用她!
真不是人!
他的傻女人,她的心太软,太善了,他真恨不得能把她的心给变硬,让这些个只知道欺负她,利用她善良的人都给他去死!
钟会长依然沉默,半晌后,长长的叹息了一声,声音略显哽咽地问夏一涵:“女儿,你为什么要跟我这么客气?我知道叶子墨对你好,他有很多的财富,你不会缺一件貂皮大衣。可爸爸真的只是想要补偿你,你是看不上这一点东西,还是不肯原谅爸爸?难道还要爸爸求你,你才肯接受爸爸的一点儿心意吗?”
如果说刚刚夏一涵还听不出父亲的话是真是假,这时在他苍老的略显哽咽,又带着无奈的话语在她耳畔响起时,她的感情再也管不住了。
眼泪,滚滚而出,顺着脸颊,一滴滴的落下。
不管他父亲曾经犯下过什么错,她是没有想过不原谅他的啊。在她心里,她是始终感念他给了她生命的。
要不是怕影响他的形象,影响他家庭的和谐,她何尝不想要光明正大的叫一声爸爸,就像钟云裳那样调皮地跟爸爸说话,跟爸爸撒娇呢?
“唉!也罢了!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接受我,你打电话给我吧。可能是叶子墨也不希望你认我这个爸爸吧?我毕竟跟老叶不和,你现在是叶家的人了,我不怪你,再见!”说着,钟于泉就像是打算挂电话了。
“不不不!不是的,我愿意接受您,我怎么可能不愿意呢?您晚上来吧,我也想见您!不过,您一定要在方便的时候来,要是您爱人他不愿意,您不要勉强。我知道您心里有我就够了!”夏一涵说完,已经是泣不成声了。
“好!还是我的女儿好!爸爸晚上一定去看你!你也别哭了,爸爸听着心疼。”
“我不哭,不哭了。”夏一涵说着,眼泪还在流。
叶子墨已经明白了钟于泉的用心,他从衣袋里拿出纸巾,默默地帮夏一涵擦去脸上的泪,动作很轻柔。
他们父女两人结束通话后,夏一涵带着几分不确定地问叶子墨:“他说晚上来看我,你会不会不高兴?”
“傻丫头,你想要做什么都行,你高兴我就高兴。”叶子墨把夏一涵搂在怀里,他从前觉得这样的甜言蜜语太酸,别人说听起来太没诚意了。
可他的女人是这世上最单纯最没有安全感的女人,他要经常说这些,才能让她心安。
他现在不光是嘴上这样说,心里也是这样想,只要她高兴就好,让他做什么都行。
“你真好,墨。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好呢,我太幸运了。我现在想想,连我……”她想说连我爸爸都愿意认下我了,话出口之前,她又想起来她刚才叫了他钟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