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能蛋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又将窗户拉开了一道缝隙,点了根烟吸。有烟味在车厢内弥漫开来,多少掩盖住了些吐泻物的难闻气味。我怕小军再喊冷,就将他幼小的身体紧紧搂在自个怀里给他暖和。
小军看我的眼神有感动,也有信任和依赖。
“这婆娘,你看你胡乱吐啥!把吃下去的饭都白搭了。还弄脏了咱蛋哥的汽车!”大老猪板脸冲自己的媳妇训斥。用手将吐泻物搜刮搜刮,捧起来隔着窗户扔出去了。
这一会儿我觉得大老猪挺懂事的。屁他也不放了。
见晁喜喜一手扶着额头,一手紧握拳,脸色异常难看,眉头紧皱着咬紧牙关必定十分痛苦。我于心不忍,就说:“二弟,把窗户关上吧!人头疼给冷风吹着更严重了!”
三疙瘩问:“二小,老鼠吃屎,听说过没!”
“没听说过老鼠吃屎啊!”二能蛋将窗户拉上了。
晁喜喜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充满了感激,也有几分羞涩。
三疙瘩说:“你那瞎曾祖奶奶屙的屎,老鼠都吃!”
“老鼠为啥吃她的屎啊?她的屎有啥不一样啊?”二能蛋问。
“我咋知道!我又没尝过!老鼠就是好吃那你有啥法!不过,今天早上我去你那瞎曾祖奶奶家看了,见她家院子里有一大片死掉的老鼠。那死老鼠是从茅房里排出来的。还数茅房里的死老鼠最多!”三疙瘩说。
“那是咋回事?老鼠咋都死了?”二能蛋皱起眉头。
“吃屎毒死的!昨天你那瞎曾祖奶奶搁你家吃过蛋卷后,不是肚子疼了吗!回到家就蹲茅坑里一个劲地屙,一个劲地屙啊屙的,嘴里哼哼呀呀的我站在外面都能听见。她说她都屙出血来了!那屎有毒啊!毒死那么多老鼠!”三疙瘩说。
“三叔,你啥意思啊?你是说她吃了俺家的蛋卷,拉出来的屎有毒!这不是等于说俺家的蛋卷有毒吗!小军才那么大一点儿的孩子吃了咋没事!”二能蛋恼了。
“我又没说你家蛋卷有毒啊!你那瞎曾祖奶奶也没说啥!你看你急啥!兴许是她把积攒多年的陈年老屎拉出来了,跟陈年老酒一样的道理,蕴含的劲儿太猛。把老鼠给折腾死了!”三疙瘩分析道。
我心里早已惊涛骇浪。想不到毒性那么大的耗子药。硬是没把个瞎老婆子给药死。
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她还能算是个人吗?
汽车到了镇上。三疙瘩带着新两口去买桔子去了。因为晁喜喜怀孕了,想吃酸桔子。二能蛋带着我和小军进了一条胡同,胡同两边都是门市。找了卖衣服的门市钻进去。挑来试去半天,却没我穿着正好的衣服。因为我的个子实在太高了。
物质和营养匮乏的八十年代,男人长个一米七就算大个子。我这一米九七的个子,在这里就是巨人。
一连逛了好几家卖衣服的门市,都没我穿上合适的衣服。
二能蛋一张脸耷拉得快没法看了,虽嘴上没说什么。但我心里不停地自责,感到十分的局促不安。心里怨恨老天,没事儿让我长这么高的个子干啥,不如短小精悍。吃一样的粮食,身体长得短小才是浓缩的精华。看见大街上来来往往的小个子,那眼瞪得明晃晃的,透着精明,我自是十分羡慕。
“衣服没合适的,先买鞋吧!”二能蛋说。
于是就进鞋店挑鞋。挑来挑去,还是没我能穿得上的。我的脚掌和个子成正比例,足有五十码。八十年代也好,二十一世纪也好,正常男人的脚都是三十八到四十四码的。
二能蛋忍不住了,抱怨道:“你瞅瞅,你瞅瞅!你是吃啥长的啊!咱俩同一个窑子里烧出来的,差别可真大。这我才到你的膀子。个子标标准准的,多好。你这大个子有啥用!咱家又没枣林子!”
我说那你还没见姚明呢!
他问姚明是谁。
我没再吭声。
转了几圈子,碰上了三疙瘩他们。三疙瘩问我们买新衣服没。二能蛋说没,这驴个子到哪哪没他穿得上的。三疙瘩说那去裁缝店呗,让人家给定做。二能蛋说下午急着穿着,一时半会儿能做好吗!
三疙瘩想了想,说我有个法子。
二能蛋问啥法子。
三疙瘩说:“你买最大号的现成的衣裳,到裁缝店里给他接接袖子,接接裤腿不就完了嘛!”
二能蛋紧绷的一张脸舒展开了,说:“三叔,你脑子好使!想这好法子!行,咱先买最大号衣裳去!”
几人又逛了半天。给我买了一件军旅大棉袄,穿上后中间还可以,系上口子能盖住腰。就是两边的袖子太短,我的胳膊伸直,小臂至少裸.露出一半。又买了条肥胖的西装裤子,裤腰大小还可以,就是穿上跟穿个夏天的马裤似的,脚脖子漏出来干干净净的,一蹲下来还能看见膝盖。连卖衣服的老板都捂嘴笑。
大老猪突然问我:“哥,你的个子这么高。那你的蚂蚱子有多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