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灿灿的手铐格外刺眼,充满了嘲讽。
谁都知道警察的手铐代表的是正义,只要被铐住的人肯定都是犯下过错的。
可现在这幅手铐怎么瞧怎么荒唐。
堂堂帝都来的钦差督察,居然也被手铐给铐了。
这场面不够滑稽吗?
而且两人之互相称呼是什么?
是清清楚楚的楚督查和郑厅长!
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是个公事,而不是会以师兄相称的私事。
公事自然要公办。
“楚督察,这事让我来处理吧!”郑岸肃声道。
公是公,私是私。
在公,楚牧峰现在代表的就是内政部警政司的威严。
在私,楚牧峰可是自己的师弟,在自己地盘竟然发生这种事,而且还是在他掌管的体系内发生的。
郑岸能等闲视之?
“好!”
楚牧峰知道郑岸绝对比自己还要老辣,这事让他来处理,肯定比自己要强的多。
而且他也真想要见识下,被老师称之为血虎的六师兄,到底是怎么个血法。
郑岸转身看向站在一侧战战兢兢的赵午森,不冷不热地说道:“赵午森,你来给我说说,今晚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厅长,我……”
赵午森点头哈腰,脑筋急转,赶紧解释道:“误会,纯粹就是误会!”
“我这边是接到了手下侦缉队队长陈宁和的求救电话,才赶紧过来的,至于说到发生什么事儿,我也不是很清楚。”
“接到陈宁和的求救电话?”
楚牧峰扬起唇角冷笑一句:“赵午森,你刚才说的可是接到举报,现在怎么又变成接到陈宁和的求救电话?”
“怎么着,胡子刮了,说话都没个谱了?”
“让陈宁和进来!”郑岸冷声道。
“是!”
陈宁和随即从外面战战兢兢走进来,见这帮警备厅的高层都盯着自己,心更慌了!
这事怎么闹这么大了?这可如何收场啊!
“陈宁和,今晚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说!”
郑岸指了指对方,冷冷喝道:“你给我听清楚,这事牵涉甚广,不是你能扛得住的,想没事,就给我实话实说,要是有一句假话,你知道后果的。”
“是,厅长!”
继续帮赵子良遮掩吗?
不可能!
当陈宁和知道楚牧峰是金陵的督察,是郑岸师弟的时候,他就比谁都明白,自己要是说再敢撒谎,郑岸真会整死自己的。
和郑岸相比,眼前赵午森的威胁就显得不值一提。
你赵午森能不能保住屁股下面的位置都两说,还能威胁我不成?
傻子都知道该如何取舍。
“郑厅长,今晚这事是赵子良让我做的,在过来这里之前我根本就不清楚要对付的是谁,要是知道是楚督察,给我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啊!”
“他赵子良说,我只要过来给楚督察他们扣上一定卖私娼的罪名,带回分局好好收拾一顿就成了。”
“所以你就为他所用,公器私用了?”郑岸漠然道。
“是!”陈宁和无奈地点头承认。
“你有没有给赵午森打过求助电话?”郑岸跟着追问。
“没有!”陈宁和摇摇头,直接否认。
“你之前帮着他赵子良也做过这种事?”郑岸语气冷厉。
“厅长,只……只有两三次!”陈宁和结结巴巴地应道。
赵午森听到这番问答,一颗心凉了半截,看向陈宁和的眼神也变得无比怨恨。
“陈宁和,你怎么没有给我打过来求救电话?分明就是你打的我才来的?”
“你瞧瞧你自己的德行,都被楚督察打成什么样了,还敢腆着脸说没有打过电话?”
“赵副局长,我的确是打过一个电话,不过那个电话是赵子良之前给我的,他说有事直接联系他就行。”
“何况正是因为被楚督查打成这样,所以我才知道得罪不起,更不可能再打电话给你!”
陈宁和也算是豁出去了,侧身看着郑岸说道:“厅长,我还知道赵子良现在就带着人,在距离这里不远的那家如意茶楼中。您要是不相信的话,大可派人去抓过来询问。”
“哦?”
郑岸冲着旁边微微颔首,立刻就有人走出去办这事。
赵午森脸色愈发低沉难堪。
“赵午森,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郑岸眼神如炬。
“我!”
赵午森无奈地低下脑袋,垂头丧气道:“郑厅长,这事真有误会,我……”
砰!
赵午森剩下的话都没有能说完,便被郑岸一脚狠狠踹倒在地上,在他惊慌失措的神色中,郑岸像是一头被激怒的雄狮,跟着就是一阵猛踢。
“误会?你这王八蛋居然敢和我说这里有误会!”
“你有什么误会?哪怕是天大的误会,你都不能这样无组织无纪律,你简直就是我们津门警备系统的耻辱!”
“郑厅长,我错了,我错了!”
“错了?你明知道楚督察是从内政部警政司过来的,是前来督察咱们津门城治安秩序的,还敢当着他的面这样做,你这是想要让咱们津门在全国警备系统好好露脸吗?”
“不是,我没有啊!”
“没有!你为了一己之私就敢公器私用,你眼中还有半点法律吗?还懂不懂敬畏?你还敢栽赃陷害,说什么贩卖烟土,杀人越货!”
“行啊,你这理由找得可够全面,要是被你诬陷关进去的话,还不得以死谢罪吗?”
郑岸带着满满愤恨,根本没有留有丝毫情面和余地,每一脚都是实打实地踢出去。
所以最开始还能挣扎求饶的赵午森,很快就疼得说不出话来,双手抱头,在地上打滚,承受着排山倒海般的痛苦。
“这师兄弟两个果然是一脉相承!”
见此情形,紫无双心里默默想着。
一个打得陈宁和成猪头。
一个踢得赵午森成皮球。
都够狠的!
陈宁和看着哀嚎不已的赵午森,非但是没有任何同情,心底涌现出来的竟然是一种痛快淋漓。
踢吧,往死里踢,踢死才好呢!
要不是你们赵家的赵子良,老子会落得这步田地?变成这个德行!估计这个队长位置也要没了!
警备厅的那些高层则一脸淡然,视若无睹。
“血虎这个外号果然是名副其实,老师的评价贼到位。”楚牧峰看着这幕暗暗颔首。
同情?
别闹了,就赵午森这样的值得自己同情吗?
今晚这事假如说不是自己,换做其他人肯定会被玩死,同情一个根本不值得同情的人,那就是在害自己。
“厅长!”
等到郑岸停下来时,旁边手下恭敬地递过来一条毛巾,郑岸随意擦了擦,扫了一眼已经是半死不活的赵午森,狠狠地吐了一口唾沫。
“杨副厅长,你是分管纪律督察的,将这个害群之马带走,严办!重办!”
“是!”
随着杨副厅长这边一挥手,自然有人将赵午森架起来拖走了。
在他刚刚离开房间,赵子良几个就被押送过来,当他们看到这一幕时全都吓得腿软了,直接瘫了下来。
连赵午森都被打成这个德行,他们几个能有好儿吗?
“报告,赵子良带到了!”
“带进来!”
郑岸刚刚消下去的气立刻又冒出来,整件事就是因为这个龟孙子才闹成这样的,要不是他的话,会有这种破事发生吗?
“谁是赵子良?”
等到几个纨绔被带进来后,郑岸瞥视了一眼冷漠问道。
“我……我是!”赵子良声音颤抖,看向郑岸的眼神充满着惊惧。
当他看到对面稳稳坐着,戴着手铐的楚牧峰时,脑子里糊涂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小白脸不是被铐住了吗?
那为什么我的亲叔叔还会被打成那样?
“你就是赵子良?行啊你,因为你,我手下一个分局的副局长严重违纪,你真挺能耐啊!”
郑岸斜眼瞥视过去。
“现在立刻向楚督察赔礼道歉!”
“楚……楚督察?”
赵子良愣了愣,但几乎就在同时,他就想到了说的是谁。
楚督察?难到说他就是从帝都过来的那个督察吗?
我的天那,我竟然是在和这个督察对着干?这哪能干得过啊!
别说是我,别说是我小叔,就算是我们赵家也干不过啊!
“楚督察,我错了,是我鬼迷心窍,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放我一马吧,要打要罚,我全认了!”
赵子良想都没想便砰地一声跪倒在地,面对着楚牧峰一个劲地磕头求饶。
姿态必须端正,诚意必须到位,要不然真会没命的。
这还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赵家公子吗?
看到眼前的情景,白吟霜心底是百感交集。
之前的赵子良是何其嚣张跋扈,高高在上,可现在却像是一条狗般磕头求饶。
这难道就是这个世界的真面目?
权势第一!
“如果道歉有用的话,那还要法律干嘛?”
楚牧峰面对着跪地求饶的赵子良,心如磐石,他嘲讽的眼神瞥向后面。
对视到了楚牧峰的目光,几个同伙也齐唰唰地跪地求饶。
赵子良都跪下,他们哪里还敢站着?
“郑厅长,对于他们,我只有一个要求,依法处理,公正公平,绝对不能给任何坏人逃脱法网的机会,再去祸害百姓!”
“放心吧,楚督查,我们一定会给你的满意答复!”
郑岸点点头,楚牧峰俨然也没有想要兴师动众的意思,要不然真捅上去的话,这事儿可大可小,指不定就会捅出多大的篓子,搞不好都得推出个副厅长出来背锅。
不过就算这样,他也会让赵家大出血,好让楚牧峰泄火。
“全都带走!”
“是!”
等这里只剩下自己人时,郑岸挥挥手,示意其余人都出去后,这才坐到了楚牧峰面前,拿起钥匙,笑着说道。
“小九,怎么样,现在能打开了吧?”
“嘿嘿,师兄,这点小事就不劳烦您了。”
楚牧峰话音落地的同时,那副手铐便被打开了。
他随意将手铐丢到旁边,笑着说道:“师兄,刚才的事您不会怪我吧?”
“怪你?”
郑岸摇摇头,语气严肃地说道:“为什么要怪你?这的确是师兄御下不严造成的。”
“你说的没错,今晚因为遇到了你,所以说才会有这样的局面,要是换做寻常百姓,不就要被赵午森带走,受到羞辱和折磨?甚至把命都给丢了!”
“师兄,您手下这么大的摊子,难免会有几只蛀虫。”楚牧峰倒是很想得开,淡淡说道。
在这个年代,以权压人,以势压人是个普遍情况了,根本不足为奇。
“这事不能这样算完。”
郑岸沉着脸:“我会让这个赵家付出沉重代价!”
“您看着办!”
楚牧峰了没有为赵家求情的意思,有赵子良这样的纨绔二代,有赵午森这样的当权派,这个赵家绝非善类。
“师兄,我给您介绍下,这位是甘素素,这位是白吟霜,她们都是我在北平城认识的朋友。”
“现在想要在你们津门城创办一座小学,谁想就被赵子良那个无赖混账盯上,今后她们要是说有什么麻烦事的话,还请您多多照顾下啊。”楚牧峰指了指身边介绍道。
“好!”郑岸爽快地点点头。
两个能被楚牧峰如此对待的女人,郑岸是心里有数的,怎么可能是普通朋友?
不过以前是不清楚,现在知道,在自己的地盘总不能让她们再有事。
“谢谢郑厅长!”
知道眉头眼目的甘素素和白吟霜连忙道谢。
“行了,我就不打扰你的休息,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吧。”郑岸起身告辞。
“师哥,我送送你!”
楚牧峰亲自将郑岸送到酒店门口,目视着他离开。
当他刚刚转身想要回去的时候,几道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为首的是个穿着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冲着楚牧峰露出谄媚般的笑容。
“楚督察,您好。”
“你是?”楚牧峰挑眉。
“鄙人周书刻,是这家颜春酒店的老板。”周书刻连忙自报家门。
“周书刻?”
楚牧峰心里便清楚怎么回事了。
这里发生这么大的事,颜春酒店要是说不闻不问的话,那距离关门也就不远了。
现在看到这事总算是有了定论,周书刻才赶紧露面。
楚牧峰他得罪不起。
郑岸他更得罪不起。
“周老板,我好端端的在房里坐着,都能祸从天降。看来都说你们颜春酒店是津门城的招牌,也是言过其实啊。”楚牧峰冷冷回应道。
周书刻苦着个脸,赔笑着说道:“楚督察,这事真的是我们酒店的失职,您来我们这里入住,原本就是让我们蓬荜生辉的事,谁想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这都是我们的过失,您放心,我已经给您调了房间,我这就带着您过去。还有就是今晚那几个服务员,我会立即辞掉!”
“辞掉?”
楚牧峰不屑的一笑,“没这个必要,至于说到换房间,也算了吧,我觉得这里住的挺好。不过像是今晚的事,我希望你们颜春能引以为戒。”
“是是是!您教训的是!”周书刻恭敬的应道。
“就这样吧!”
楚牧峰看到周书刻的态度是这样端正,也就没有继续教训的意思,起身就往楼上走去。
说到底,寻常警员他们可以不在乎,这警备分局的队长打着办案的招牌来,他们也没辙。
周书刻这边是亦步亦趋地跟随,来到门口后才告辞离开。
墙角处。
“都给我听仔细了,楚督察那边再有任何问题,你们都给我卷铺盖走人!”周书刻沉声呵斥道。
“是,老板!”
几个管理人员战战兢兢地应道。
房间里。
“这会也太晚了,你们两个干脆别回去了,就住酒店吧,等到明天再回去。还有我之前和你们说的事,你们要好好琢磨琢磨。”楚牧峰冲白吟霜她们说道。
“好的!”
两人倒是很听话,说完就出去,酒店这边自然二话不说,赶紧安排好房间。
等到洗漱完准备睡觉的时候,白吟霜披着被子,靠着床头说道“素素姐,你说楚先生为什么非要让咱们整合好资源,去山城那边办学?难道说在津门这边不好吗?我觉得这里挺好的啊。”
甘素素倒是没有纠结这个,摇摇头说道:“咱们都是因为楚先生才能走到现在,既然他这么说,肯定是有他的道理。”
“我觉得咱们照做就是,反正到时候他会在那边安排好一切,咱们又不需要像是在津门这样到处求人了。”
“嗯,你说得也对,楚先生懂的总比咱们多,按照他说做准没错!”
“行了,赶紧睡吧!”
“嗯!”
……
津门城,赵家。
历来都喜欢早睡早起,生活特别规律的赵午永今天也不例外,早早就上了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