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正是那小恩主魂魄抽体的时候,可别因为愚们,脏了小恩主轮回的路。”
“你!”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心坎都被狠狠砸下一拳,很痛,却说不出。
他们说的是自己,可她,也是他们中的一员。
凌晨时分,居然有几个活人来了,他们抬着一口棺木,个个都吓得已经神智不清。
他们一会说鬼,一会说人,颠三倒四地说了好几遍,众人才明白他们的意思:
他们是一匹女鬼从最近的镇子上,抓来的木匠,这是他们连夜赶制的棺木。
他们还特意强调,说这棺木就只有人经手过,没有鬼碰过,叫他们放心给亡者用。
这话是谁让他们强调的,不言而喻。
见装殓了乙虔子之后,殿内人人魂不守舍,青面鬼站在门口,缓缓道:
“鬼把自己当人,在鬼蜮中才是最难活的。
只有自己把自己当鬼,才能在鬼蜮中生存下去。
鬼主如此,诸位该为主开心才是。”
没人说话,过了许久,宣奕才低着头问道:“她在那里……过得还好吗?”
问完这话,宣奕就恨不得抽自己一个耳光。
身在鬼蜮,所见皆是恶鬼,所为只有杀戮。这有什么好坏可言吗?
然而青面鬼却是笑笑,答非所问道:
“下愚乃是食法鬼,专逆律法规则。下愚所奉,必是天地独一号的独裁者。
我主于鬼蜮,便是日月天地于人间,是创世神与造物主。
这算是好呢,还是不好呢?”
一直到天边开始擦白,众鬼才齐齐退去。
骨皮伞虽然可以遮光,但也只能是微弱的光,比如月光。
要是等太阳出来,纵使打着骨皮伞,恶鬼在人间也无所遁形。
待鬼众皆以离开,守着亡生大殿的众鬼,才最后离开。
没了限制,众人就立刻冲出殿门去,往众鬼撤退的方向冲去,想着能再见婉妍一面。
就只有净释伽阑,他缓缓挪动到亡生大殿的后门,用尽最后的力气,艰难地纵身跃上亡生大殿的屋顶。
屋脊之上,红衣的少女提灯撑伞,目视着殿下一个个冲出去的身影。
是人没了体魄之后,会格外地薄吗?
为什么那个曾经司风的人,现在站在风里,却摇摇欲坠,像是要被风吹散了。
而鬼连一滴血都没有,为什么还能落下泪来。
听到响动,婉妍猛地转头,就看见了净释伽阑。
四目相对之间,隔着生死的一对苦命人,居然一句话都说不出了。
说起来,婉妍和净释伽阑,同屋顶还真是有缘。
互诉衷肠、表明心意,是在屋顶。
拔剑相向,斩乱前尘往事,是在屋顶。
如今,穿过阴阳,隔着生死,还是在屋顶。
“宣婉妍……”净释伽阑唤她,提步就要跑向他。
然后,他就看见婉妍缓缓提起了骨灯,提一寸,泪就落一滴。
随着鬼火被越提越高,婉妍的脸也越来越清晰,清晰到净释伽阑可以从她的泪中,看到自己。
呼。
婉妍轻轻一吹。
就像是梦醒了一样,净释伽阑面前,瞬间空无一人,连一阵风都没留下。
就只有四个字轻轻落下。
人鬼殊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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