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黑夜,不知道夜色的美,只有喜欢黑夜的人才能体会夜色的美。
虽然夜色里,天幕是漆黑的,万物也是漆黑的,但是点缀在漆黑夜幕中的星星和月亮却是十分美丽的。
那种美应该叫做凄美。
就这一点就足够了。
水鬼蹲在河边,哗哗啦啦的流水冲涌着河底的鹅卵石,乱了水面上莹莹洒洒的月光,也乱了水面的涟漪。
他看着溪流水面上映显出的自己,越发没有了勇气,他想回家,回了家又不敢进门,他的家就在山坳的那边。
因为现在的他已然不是当初的他。
一个水鬼,令人惧怕的水鬼。
浑身覆盖着泥浆,即便泥浆散开,露出真身,他浑身清晰可见的触角也会令人毛骨悚然。
他的母亲见了,会怎样表现呢?
他不敢想象,也不敢去见母亲。
他能做的,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家门口四周徘徊,看看山,看看水,然后又在深夜无人时坐在山顶上看着山坳中幽幽亮着灯的茅草房。
那是他的家,生他养他的地方。
那里有真情,也有他的母亲和父亲。
情到深处时他就跪倒在山顶上,遥望着山坳下的茅草房跪拜,久久起不来,痛哭流涕,直到眼泪哭干。
今天又是一个深夜,深夜里有月亮和星斗,还有连绵起伏的群山。
他看着溪流水面上自己的肖像暗暗想到,“就在家门口流连忘返。回不了家。怕自己的父母双亲受到惊吓。”
“时间短促还行,久了,却回不了如意镇山神庙的。”
“这样不行,还是回家与父母亲说明白,然后再去寻那妖道去。”
随即他跳到溪水里,将身上的泥浆洗净,然后翻跃山峰向山坳跑去。
茅草房幽幽的灯影从窗户纸映射出来,照射在茅草房外的地面上。
茅草房屋里,细微的声音传了出来。
“夫郎,喝完了这口茶水也上床睡吧!”
“孩儿他娘,你先睡,我这就睡了。”
“嗯。”
茅草房外,水鬼噗通一声跪倒在门口,看着房门高声呼喊着:“娘——爹——。”
屋中的话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细微的走步声,片刻房门被打开。
一个佝偻着腰身,满脸皱纹,头发花白,戴幞头,披着一件黑色短衫,拄着拐棍的老人颤颤巍巍先走了出来。
随后一个身形消瘦,头发花白,身上裹着一件破被单,面容苍老的老妇人跟着走出。
老汉一见水鬼当时就紧锁着眉头杵在当地。
而这老妇人见了水鬼则躲闪到老汉身后,只露出双眼偷瞄着水鬼。
“你是何人?”老汉颤颤巍巍举起拐杖,指着水鬼,“因何来我家?”
水鬼一头磕在地上,面上露出凄苦,“爹,我是你的儿子大郎呀!”
老汉上下打量水鬼一遍,顿了顿后说道:“胡说,我儿大郎那是你这般模样。”
在老汉的记忆中,他家大郎可是风流倜傥的书生,万万不是什么水鬼模样。
水鬼呜咽着哭着,将自己如何被白骨精迷惑、被害的经过说了一遍。
到了这时,老汉才相信水鬼就是自己的大郎,随即又恨其不争气,勃然大怒,颤巍着身子抡着手中拐棍,朝着水鬼身上劈头盖脸地就是打。
水鬼心知有愧于两位老人,任凭着老汉抡棍子毒打,就是不还手,肯定不还手,只是匍匐在地上。
这老妇见老汉动了真火,也不敢上前阻拦,只是怯生生地站在老汉身后恨恨地看着水鬼不言语一声。
老汉越打越怒,到了后来竟怒火攻心,轮动的拐棍突然停在半空,身子不由自主地倒了下去了。
水鬼见老汉倒下,急忙上前搀扶,却未料想,这老妇人却突然冲到水鬼身前,话不多说,先是抡起巴掌打了水鬼一个嘴巴子,然后指着水鬼,怒气冲冲地道:“你走时我可与你说了。”
水鬼捂着被打的面颊,戚戚地看着老妇人。
“母亲与我说了。”他说。
“不博取功名莫言回来。”老妇人恨声说。
“可你……”她圆目突然暴瞪起来,挥手就是又一巴掌打在水鬼面颊上。
紧接着说:“可你却被白骨精迷惑……”她的手指开始抖动,只在水鬼鼻头上下颤悠,“还被害了性命。”
水鬼不知如何回答,又觉得愧对父母双亲,双手一捂住自己的面颊痛哭着说:“娘……呜……娘……我对不起……”
一语未毕,你字尚未出口,老妇人挥手就又打出一个巴掌,扇在了水鬼面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