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五六章旺生花
天地仿佛蹙缩成一幅僵硬的版画。在她黑亮的瞳孔凝固了冷厉、痛苦的形状。
鸿泰从地上爬起,跑进无际的风里。小小身躯在隔年死亡的干硬草木枝廓上,划出摩擦。重浊的苦艾草味,只配铁骑去踏溅。这一刻,浓烈到窒息。
鸿泰仿佛一把谁也不饶恕的带血小马刀,跑进大人也不愿走的荒径。只有她知晓:自己以最短距离在找寻——记忆中南风吹来的方向。
是的,那个方向上,每到春天来临的时刻,飘逸的梅香和杏香,就会次第沾染:梅勒泰的还没有完全解封的冻土。
偶尔,还会以那么遥远的、不可想象的距离,随风飘来碎白的花瓣。让人想象到:空间铺天盖地的落红与粉白。
而梅勒泰铁骑踏戮的、梅古阿爹给她采撷礼物的,就是那个地方。
就在鸿泰跑出一片荒地,鲜红血刀一样倔强倾前一个亢奋站立的姿态,一匹堵路的马横亘在鸿泰的面前。是梅龙骑的大马。
伟岸长鬃如飘扬的披挂,筋节骨突的长腿频频交错。敏捷切割着鸿泰要走的路。
“梅龙。”鸿泰忽然直呼再也不带称谓的名字。
“今天,你就别想越过我的马匹。”梅龙固执地道:“我就是要把你交给阿妈,并让她拎着你——乖乖完成祝祭礼。梅古宗领说过:梅勒泰的每一个人,都要祝祭。没有变心的梅勒泰,才会旺生马匹啃不完的好草。”
一听梅古又在背诵:出征前,梅古阿爹歃血盟后的誓词,鸿泰不敢顶撞那些英雄的辞令,默默将脑袋垂下去。
她知道:那些话,很快就会变作梅勒泰马琴人歌唱的英雄史诗。
顿时,鸿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忽然,鸿泰看着梅龙催马而来的当儿,迎着梅龙的那匹大马跑过去。
虽然,梅勒泰铁骑出征前,她熟稔地攀爬过梅古阿爹的战马。但是当她突然胆大地黏着梅龙这匹大马的腿,唬的梅龙惊叫起来,“鸿泰……你疯了吗……”
鸿泰紧蹙的烈手,仿佛攀缘一棵高大的树干。当她抓牢披垂的马鬃,摆荡一个精致的秋千,熟练地趴上马颈,硬生生将惊讶的梅龙飞速撞下马匹。
“梅龙,除非你是真正的英雄,我才会听从你说的话了。”鸿泰回头,看着跌堕地上的梅龙,警告道。
遂将瞬间拓长的马缰,狠狠抽在马匹后股上。
被鸿泰调教好姿态的大马,载着鸿泰一路狂奔起来。
抽打过鸿泰,阿妈就有些后悔。她知道:这个在她巴掌下长大的孩子,最该磨的其实就是一颗心。
远远看见梅龙被撞下马匹的那一刻,阿妈飞身上马,一把拽起长长的套马杆。
大人御马的技巧,永远是孩子们心中、智慧无穷的神灵。
被调欢步幅和频响的马匹,追赶着另一匹倔强不折的马。尘风滚荡的两道儿风线,突突突地延伸着两道狂莽的风。
“鸿泰!”“鸿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