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清风却抢着道:“说了!田老师什么都跟我们说了!孔主任要移植的那个骨髓,是你从私立医院买过来的是不是?是犯法的吧?!”
“胡说。”江森笑了笑,一边从口袋里掏出钥匙,递给潘达海道,“老板,四零八,两张床的,你自己挑啊。”边说边走出旅馆,拐进了边上的邮政储蓄银行。
走进银行,里头半个办事的人都没有。经理再次见到江森,果断通过他满脸的痘痘,认出了他,很惊喜地喊道:“诶!你又长高了啊!”
“是啊,好久不见。”江森咧嘴笑笑。
经理忙问:“今天办什么业务?”
“稍等一下。”江森掏出手机,微笑道,“我再打个电话,再确认一下。”
“好。”经理笑着点了点头。
江森点开通话记录,找了一下,找到潘瑾荣的号码,拨了过去。那头嘟嘟响了两声,潘瑾荣接起来,语气很是不对地问道:“江森!你特么是不是出卖我了!?你想死吗?”
“什么啊?”江森一脸的无辜。
“你特么别跟老子装!”潘瑾荣一改之前的温文儒雅,咬牙切齿地问道,“那个肖俞宇,是不是你找来的!?”
“什么肖俞宇?”江森很奇怪道,“我昨天早上人就在瓯顺县了。”
“还特么装!除了你,还能有谁?”潘瑾荣语气恶狠狠地说道,“昨天记者都特么找到老子的医院里来了!”
“记者找你了?”江森道,“今天也找我了啊。”
“你特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江森的语气,无比真诚地说道,“人家记者也没说你们的事情啊?”
“你还特么……行!你不认是吧?你等着……”
“等下!等下!你好好说,行不行?”江森打断道,“我这边两个记者过来,是采访我助人为乐的优秀事迹的,你那边又是什么事啊?他们采访你什么了?”
“老子连门都没让他们进!”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潘瑾荣安静了足足有三秒,反问道,“那个肖俞宇,真不是你叫来的?”
“我叫他对我有什么好处?”江森反问道,“我现在人在银行,正打算把剩下的那二十万给你打过去,这边没回去的车了,直接转账行不行?”
潘瑾荣又安静了几秒,没回答钱的问题,却问道:“那不是你找来的,还能是谁找来的?”
“这我哪儿知道!”江森叫屈道,“我都不知道他到底干嘛了,那个谁,肖俞宇?他到底干嘛了?”
潘瑾荣低沉着嗓音,“他去瓯附医楼下喊,说我们把东西卖了两百万!”
江森天真无邪的口吻问道:“不是我们私下交易吗?不是只有五十万吗?”
潘瑾荣感觉无法再跟江森交流了,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算了,反正老子也不干了,你把钱打过来吧。不过你最好别让我们查出来,不然有的是人,会找机会弄死你。”
江森也叹道:“唉,你这话说得,我都不想把尾款打给你了……”
……
十几分钟后,江森从银行里出来,卡里的余额,只剩下170多万。老孔的买命钱,仍然一分不少地打了过去,手里多出一张单子,仔仔细细收好,回到了旅馆。
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四点多钟,青山旅馆408的房间里,潘达海霸占了桌子,拿出一台笔记本电脑,开始在那儿奋笔疾书。江森待在房里也没什么意思,就出门去了躺萌萌网吧。
网吧还是老样子,去年刮台风的时候略有损失,不过靠着不错的客流量,这几个月也算是挽救回来了。而且浩南仔和阿飞也都正式拜入萌萌门下,当起了青山网吧的网管。这俩货终于想明白,比起每天在台球室里瞎混,当然还是过来打工比较强。
久别重逢,萌萌当着拉着江森一顿好聊,晚上叫了一大桌的菜,吃到将近快八点钟,江森才和这么一大群人道别,说是明天大年初一,还得赶早回去,春晚就不看了。
萌萌挽留不住,只好放行。
等回到旅馆,此时潘达海已经写完了今天的采访稿,直接发给了胡部长,正在低头看胡部长的批示。江森左右来回看,愣是看不懂潘达海是怎么在一个没有网络的环境中,把这件事给办成了,正很苦恼稿子被打回来的潘达海,瓮声瓮气地解释道:“电脑和手机数据线一连,文档拖到手机里,再用手机发过去……”
“已经能这么干了吗?”江森颇为惊讶,“2G时代的手机操作,竟能如此风骚了?”
“什么2G?”潘达海奇怪道,“手机?”
“嗯啊。”江森点点头,“不要在意,我是从5G时代过来的,有点不习惯而已。”
潘达海懒得听江森说鬼话,又站起来挠挠头,烦躁道:“妈的!老子吹捧你小子的好人事迹,写了三个多小时,胡部长一句话就给否了!”
江森问道:“她怎么说?”
潘达海道:“她说重点不够突出。”
“哦。”江森给潘达海同志做翻译道,“那意思就是,你写的东西里头,没有她想看的内容。让我看看,你都写什么了?”
潘达海随口道:“你看得明白吗?”
“我好歹也是每天坚持写一万字的瓯城区青少年作协主席啊。”江森径直走到桌前,打开潘达海的笔记本,“密码是多少?”
“潘达海拼音。”
“好密码。”
等了将近两分钟,江森等到电脑开机,潘达海急急忙忙又跑过来,生怕江森乱点到什么东西,帮江森打开了文档,“看吧!”
“嗯……”江森有点不习惯地用手指拖动着竖条,一目十行地扫下来。
这篇吹捧他的文章,写得中规中矩。
从怎么跟老孔相识,写到怎么一路艰难走来,再写到他的小说如何走红,再到老孔患病,他怎么伸出援手。把老孔的无私和他的感恩奉献,写得淋漓尽致。
按说如果只是宣传人物形象,应该也是足够了。
但是根据潘达海中午说的,胡部长让他“深挖再深挖”的指示精神,江森总觉得,胡部长要的东西,绝对不止宣传那么简单。而是要拿宣传做幌子,再做点什么事情。
“我能改一下吗?”江森问了句。
潘达海呵呵一笑,“那你自己建个文档,别把我这篇搞乱了。”
“好咧~!”江森直接把潘达海的文章复制了一下,然后新建一个文档,直接粘贴上去,还是在潘达海的原文上修改……
键盘的敲击声,一开始很慢,不过改着改着,等慢慢进入状态,敲键盘的声音,也逐渐就变得急促起来。潘达海头回见人把键盘敲得这么快的,忍不住凑到江森身边,看了过去。
这一瞥,就差点吓出毛病来。
“我草!你这么写不是找死……”
“先让胡部长看看,行不行是她拍板,又不是我们说了算。”
潘达海皱皱眉头。
江森丝毫没被影响到,自顾自继续往下敲。
重新修改的版本,江森直接把前面的篇幅缩减了一半,在后面给老孔看病的过程中,由加入了“骨髓捐献者一度反悔”、“配型医院传来噩耗,希望几度破灭”、“最终在乡医院的联系下从私立医院获得骨髓”这些似乎能表达出什么,可又完全没提到任何交易的字眼。一篇文章改完,最后面又附上了江森的最新履历,把所有的头衔、成绩、事迹,全都简单地囊括进去。
改完之后,江森稍微看了一遍,抬手看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快十点钟。
整个青民乡,此时鞭炮声震耳欲聋,已经迫不及待地要过新年。
“发过去看看。”江森催促了潘达海一下。
潘达海不甘不愿,又掏出数据线,一通操作,将邮件发到了胡部长的QQ邮箱里。
然后在嘈杂的鞭炮声中,两个人只等了不到十分钟,潘达海就收到了胡部长的短信。
“发明天《东瓯日报》社会版头条,改一个和过年能挂钩的标题。”
潘达海看着这几个字,再看江森的眼神,简直难以置信。
“行了,等着看大戏吧。”
江森掏出自己的手机,随手编了条新年快乐,群发给手机里所有的联系人,然后就脱了衣服,进了卫生间,长长地松了口气,开始惬意地洗澡。
这件事其实他本不想搀和,但被吴晨一激,还是鬼使神差地做了。
现在交易已经完成,他手里掌握了转账和录音的证据,胡部长又明显有动手的意向,现在缺的,只剩一个动手的大环境和时机。但对宣传部这种部门而言,创造类似的动手环境和时机,不就是他们原本就在干的事情吗?
这一夜,江森在鞭炮声中沉沉入睡,丝毫不受这些噪音的影响。潘达海却是半夜未眠,一直熬到清晨三四点,确认昨晚发过去的新闻已经刊登印刷出来了,这才总算睡着。
早上九点出头,江森再次在一阵鞭炮声中醒来。
麻利洗漱完后下了楼,屋外漫天都是硝烟的气味,一份今天早上刚刚出炉的《东瓯日报》,已经摆在了旅馆的桌上。江森走过去拿起来翻开,直接翻到社会版,入眼便一篇标题加粗的报道《最好的过年礼物,就是生命的延续》,下面还有个副标题:拯救癌症病人,我们的小英雄,又又又做好事了!
江森一眼扫下来,就是昨晚上他写的那篇,但署名只有潘达海和王清风。
看了一眼,他就微笑放下。
等到下午两点多,潘达海和王清风打车回去,江森才交出了录音带和转账票据,让潘达海直接带给胡部长。潘达海拿着这份证据,简直惊恐:“小伙子,你想干嘛?”
江森凛然道:“为国尽忠,人人有责。”
潘达海问道:“过了吧?”
江森回答:“试试吧,这个事情是我挑的头,总不能喊了胡部长,又什么忙都不帮……”
潘达海不由惊奇道:“你喊了胡部长?”
江森点头道:“嗯,这个事情,一个星期前胡部长就知道了,我第一个是跟她说的。”
潘达海无言以对,唯有一句:“我日……”
在王清风万分不解又略带崇敬的目光注视下,江森目送两人坐上大年初一的出租车离去。然后就回到旅馆,开始了他为期三天的,写寒假作业的生活。而外面的世界,则从这个早上开始,开始按自己的运作方式,朝着某个江森所期盼的方向前进。
大年初一一整天,整个瓯城区和东瓯市,一片喜庆祥和,看似什么屁事儿都没有发生,但在东瓯市的城市论坛上,江森再次做好事的消息,却以异常快的速度,不胫而走。
由于正是年关,大家本来就闲得蛋疼,江森的事情在网上被人一炒,很快就在这个没话也要找话聊一下的时节,迅速在线下也蔓延开去。
最开始,大家首先是惊讶于江森这无比牛逼的财力,然后再看文章最下面,江森的那一大串头衔、事迹和奖牌,又觉得江森是个挂逼。一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终于有人在网络大侠的引导下,开始质疑一个事情:为什么救命用的骨髓会从公立医院,流转到私立医院呢?
这破事儿莫名其妙地,就在“大家一起来看挂逼”的氛围中流传甚广,算不上什么舆情,可又偏偏好像又不是什么小事情。就这样等到初二,这个舆论的焦点,开始就逐渐成型了。
请问就算瓯附医没有任何主观错误,但是为什么,骨髓捐献者和适配者的资料,就会被这么完整地被泄露出去?为什么呢?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初二晚上,装了两天没事儿人似的潘瑾钱,终于忍不住慌了。
在电话里跟潘瑾荣一通对骂后,早先一直就在转移财产去国外的潘瑾荣,初三早上就立马登上了飞往澳洲的飞机,他的妻儿老小,早已移民国外,这条退路,准备得妥妥当当。
而潘瑾钱也没闲着,开始四处走动打点,到处声明自己跟这件事无关,甚至给跟自己同级的市卫生局,写了一份言极其辞恳切的说明,把一切责任,全都甩到了潘瑾钱身上。等到初三中午,东瓯市论坛上关于孔双喆骨髓的帖子,眨眼之间就被删得干干净净……
然而就在潘瑾钱觉得事情终于可以暂时告一段落,整个人微微放松下来之际,初三晚上,胡部长却带着江森给她的两份证据,直接找上了东瓯市分管科教文体卫的副市长周乃勋。
周乃勋听胡部长把情况一说,眼见非法交易事实确凿,潘瑾钱就算不是职务犯罪也是严重的工作过失,二话不说,直接就连夜办公,叫人整理材料。
等到次日初四,个别机关部门才刚上班,胡部长和周乃勋立马火速联名把相关材料交到了市纪律部门的老大手里。随后在请示过市里的大领导之后,三小时后,中午午饭时间,潘瑾钱在东瓯市某酒店里觥筹交错的时候,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纪律调查小组带走。
当时江森正在青山村的万能菜市场里,给师父买新年礼物,刚挑了部手机,然后去移动营业厅办了号码、充了钱,潘达海就给他打来了电话,无比振奋地说道:“抓!抓起来了!”
“谁?”
“瓯附医的那个院长!”
“我草!这么草率的吗?”
“什么草率啊!听说老早之前就想抓了。这老小子太滑头,什么把柄都没有,这回就是出了你这么档子事情,总算有借口抓起来审一下!市里之前靠担心查不明白会给人留话柄,不过这回是瓯城区宣传部跳出来踩地雷,那还不抓紧搞啊!”
“我草,你怎么知道的?”
“我们报社的大领导跟我说的,机会千载难逢!你个小朋友,我跟你说,今年你那个全国十佳什么的,稳了!市里要拿你当道德楷模了!孔主任这个白血病!病得漂亮!”
潘达海兴奋地挂了电话。
江森听着那头一阵的嘟嘟嘟,整个人都懵逼了。
这特么说的也叫人话?
什么叫病得漂亮?
而且这个事情……
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搞定了?我特么怎么一点参与感都没有?
话说我觉得自己贡献得还不够多啊。
早知道你们市里早就处心积虑要处理那个货,我干嘛不自己去举报?
是不是还能多一个扫黑除恶小奖章?
算了算了,好像举报处级干部违纪也不是我能摘的果果,胡部长已经干得挺漂亮的。
和这事儿八竿子打不着的副处级机关女干部,就因为他提了这么一嘴,居然就顶雷硬上,强行冲塔。奶奶的,巾帼英雄,女中豪杰啊!
所以这个故事教会了我们什么道理呢……
嗯,任何时候,都要相信国家、相信组织、相当党,坑害人民的王八蛋必然没好下场。
江森兜里揣着礼物,心里念着往回走。
身后的大楼楼顶上,昨天的积雪,吸收了炮仗的热气,化出一行字来。
“任务达成:获得全国优秀中学生称号。当前皮肤状况,由微重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伴轻度油脂性毛囊炎,转为中度多发性痤疮综合症。皮肤进一步改善条件:达成世界第一成就。
目前颜值等级评价:帅,但是皮肤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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