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不易驾着车,马车的旁边各跟着两位身着灰衣的侍卫。他们后边,还有以为骑着马,脸色略显苍白的蓝衣公子。
一行人一进村子就引来了人们的关注,正是初冬时节,人们赶着最后一波回暖种下最后一波芥菜。所以,路上来往的人有些多。
看到来人都是惊讶,不过看到是蓝不易也都释然了。
如今村子里谁还不知道姜心已经将生意做到了京都城?
姜心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宿在药庐,因为花老爷身子确实有些不得劲,姜心就负责夜晚突发情况的照料。
而且,最近一段时间,孙先生将谷里所有人的健康都托付她身上了,所以忙得很。
为此,姜心就将舒娘和朱莹儿都带在身边了。
乱霞山庄传来消息,说是蓝不易回来的时候,姜心正查看今年收上来的那些贵重的药品。
姜心想到了一个办法,想要试一试,能否让花老爷扛过这个冬季。那便是将熬好的汤药加入到温泉的汤池内。不过为了不污染汤池,姜心打算让人在挖出一个来,作为泉眼的下游。不过这样一来,温度就不是很好把控。
于是她们只能试一试,用不断加入药汁然后用新池水稀释的方法来控制药的浓度。
姜心和朱莹儿正在研究这个方法的可行性,报信的人就来了。
姜心头也没抬,对李攀道:“让他们入谷吧。”
不过,她并没有着急去找蓝不易,而是继续与朱莹儿讨论这个方案。
朱莹儿道:“药汤浸泡的时间一般不会超过三刻,虽然温度控制不是问题,可是这并不利于药物的吸收。稳定的浓度能让他有控制的吸收药量,可是若是为了控制温度不断维持药物的浓度,对于已经吸收一部分药物的人来说,药量会变大。”
“可是若是就那么稀释,在规定的时间内吸收的药物也会不够。在民间的确有蒸桶的方法,可是保温也必须要做好。”
对于药理这一方面,朱莹儿研究的要比姜心深入许多,普通的医者可能只在乎一副药的用药量。可是朱莹儿都能根据人体的不同情况预估药量吸收情况,从而进行药量的控制。
不得不说,在这一方面,朱莹儿可称之为天才。
“而且,根据温度不同,不同的药物发挥作用的时间也不同,这个不太好控制。”朱莹儿皱着眉头说。
姜心揪着头发道:“这个问题我跟师傅说了,师傅说可以试一试,或许不用计算到那么精确呢?”
朱莹儿奇怪道:“不计算精确,怎么让病人痊愈呢?”
姜心继续揪头发:“那你能不能用你的计算控制一下药量?”
朱莹儿终于说了句有用的:“我尽量吧。”
姜心悠悠的松了口气。
敬业的朱莹儿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外边传来喧哗声。
因为药房在药庐后边,听得也不真切,好似是打碎瓷器的声音。
姜心偏头看朱莹儿:“这是出什么事了?”
朱莹儿从职业病状态抽离出来,悄悄道:“去看看吧,能在师父面前摔东西的人,我还没见过。蓝公子带回来的人,恐怕不简单吧。”
姜心已经跟他们说过蓝不易要带人回来,朱莹儿也一直记挂着事儿。
两个人绕过药庐,从西厢靠近正厅,就听里面传出说话的声音。
“师父,我此番前来就已经下定了决心。之前的种种我也说不清楚,可是您要相信徒儿真的从未背叛过您。”
说话的是个清朗的少年音,但是很陌生。
两个人对视一眼,立刻猜到这人的身份。孙先生在离开京都城之前,收了好几个徒弟,但是好像因为什么事,都与孙先生断绝了关系。
莫非这位就是那些徒弟之一?
姜心靠在门外,悄悄的往门里探了个头,就看到有一个蓝衣少年垂着头跪在地上。孙仲一脸冷漠,他的脚下还有一个摔碎了的茶碗。
狄嬷嬷上前将碎了的茶碗收拾走,幽幽的叹了口气。
那少年抬起头,对着狄嬷嬷露出一个无可奈何的笑容。
狄嬷嬷眼神中带了些许柔光,道:“老爷,您离开京都城时,这孩子才多大?一晃,竟然涨成了这般玉树临风的模样。”
孙仲面色也缓和下来,他离京时,这孩子也才十二岁,尚不知事。他知道,那些事跟他没有关系,可是……
“师父,弟子已经从太医院里退出来了。”白逸飞一脸郑重道。
孙仲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松动,他皱眉道:“当年老夫把你带进去那般艰难,你为什么要出来?”
白逸飞苦笑:“许是因为师父的缘故,我总觉得那里的人和事都不对胃口。这些年我确实学了些医术,那些人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对我也不错,可是我总是高兴不起来。”
孙仲眉头皱着:“你这样做,你祖父都没说什么吗?”
白家也是御医世家,可是白老爷子曾经因为犯错被逐出宫廷。孙仲与白老爷子的关系不错,看着白逸飞也是白家最出色的小辈,不忍埋没,就与白老爷子商议,将白逸飞带在身边收了徒弟。
而白老爷子也因此对家族的再次繁荣充满了希望,时常督促孙子好好学习。
可是如今,他竟然自己退出了太医院。
白逸飞道:“师父有所不知,当年您离开宫廷的事让我爷爷也震惊了许久。当时他就曾经问过我,要不要也离开那个是非之地。可是那时候师父之前的著作还在那些人手中,我也不忍就此让您的心血付诸东流,就留在了太医院。”
“原本徒儿想,就这样学着师父的著作,在太医院待下去,日后寻一个机会再将这些东西带出来。可是没成想我遇到了蓝公子,蓝公子将您在凤尾村的事告知了徒儿,徒儿当机立断,带着东西出了宫廷。”
“其实徒儿这些年看得多了,也早已经厌倦这尔虞我诈的宫廷,那些人早已经被腐蚀的看不到本来面貌了,徒儿学不会,所以这些年也一直被边缘化。出宫不出宫,对于那些人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白逸飞苦笑,唯一的影响可能就是师父的那些著作被自己偷偷带走了吧。
可是那又如何?他也是师父的徒弟,带走师父的东西无可厚非,那些人这些年反正也静不下心来钻研医术,白白浪费了师父的心血,他带走了,那些人也只会心疼,并不会有什么可惜。
仿佛早就知道这些,孙仲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他道:“那你这次过来什么意思?投奔与我?你可知,我住的这地方还是别人的。”
白逸飞立刻笑道:“徒儿不求其他,只求跟在师父身边继续研究医学。师父的著作徒儿已经翻阅十几遍,方知这医学也是学无止境。徒儿爱医成痴,请师父成全。”
孙仲也没想到,自己最小的弟子会找过来。此刻心中确实是又喜又忧。喜的是,他将要后继有人。白逸飞的医学天赋他是知道的,也是喜爱的。
忧的是,他不敢再信任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