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恪依旧是一手牵着盛馥,一手牵着莫念而行。只顾掐算着已是多久不来的盛馥,不曾留意到这些个引路的内侍低垂着的面庞上都是极力隐忍之笑,而莫念则是尽量装得沉着稳重,板起了小脸,踱着方步----正如齐恪、盛为初见他时一般。
“殿下姑父,莫念自己走罢。”小儿郎始终觉得被牵着面圣很是不妥,就想抽走被齐恪握着的小手。
“无碍!所去之处并非朝堂,只是孤皇兄家中而已,莫念不必拘谨。”齐恪虽是这样说,但念及这小儿郎一旦因此起了别扭就更是要刻板些,还是松开了莫念之手,
“陛下当年与你父亲及孤相处甚多。陛下最是年长,孤最是年幼。初时陛下与你父亲亲密无间,待到后来陛下参理朝政便无暇再与我们厮混,你父亲退而求其次,才是与孤为友。”
齐恪忆起当年之事顿觉有趣,笑得酣畅:“孤当年与你同龄之时,实则已不削与他们为伍。只是他们不知内情,时常还为不能携孤同乐抱愧!孤也不言明,只用了他们的歉疚之心时不时讹诈些好玩有趣的物件来!”
起初听见齐恪提及至今不曾谋面的父亲颇感失意的莫念,倏得又被殿下姑父的“顽劣”引得遐想不止:“可是陛下与我父亲不爱读书,故此殿下姑父才是不喜、不削与他们一处?”
莫念此言一出,纵是再不敢越矩的内侍都是笑了出来,盛馥更是边笑着边抛给齐恪一个带着十足讥讽之意的眼神。
齐恪有些讪讪:“岂敢!孤于文、史、画、琴乃至各项杂学之造诣远不到敢与陛下及你父亲比肩之境。这南文首之名,孤实则受之有愧!”
“殿下姑父不曾哄骗莫念?莫念父亲竟然比殿下姑父更强些么?”小儿郎眼中冒出点点星光,玉琢般的脸庞泛起红光。
“殿下不曾哄骗于你!确是那般!”盛馥笑得烂漫,心中却起了一阵恼怒连带着揪痛:这些年流莺飞舞不断的,如今又充什么专情要在深山里守哀?!若大嫂当真在天有灵看见大哥空置着两人的儿郎不顾反倒去做那些虚事,不知可会再被他气死一回去!
“哦哦!”小儿郎得了嬢嬢佐证更是得意,转头看着齐恪,忽然皱眉,“那殿下姑父那时又为何不屑与陛下与我父亲为伍?难道是殿下姑父那时并不爱读书?”
莫念话落,内侍们再是崩不住笑出了声,边告着:“殿下恕罪!”边偷偷揉擦着眼睛。
“断然不是!”齐恪恨恨地瞪了内侍们一眼,“只是孤那时有更着紧之事需得去做。故此。。。。。。”
“殿下姑父常教导莫念读书要入“发奋忘食,乐以忘忧,不知老之将至云尔”之境。那更着紧之事又是何事?竟比过了读书?”
盛馥眼见齐恪斯斯艾艾不知如何作答才是能填塞住这小儿郎的满腔好奇疑惑,便是肃了肃面容,沉声轻语道:“此事回家再议。如今都是要到了,切莫丢了规矩。”
小儿郎翘首一看,长长的宫巷尽头近在眼前,落目之处已现飞檐、鸱尾,黄色的琉璃瓦更是在日光下闪着耀耀光华。。。。。。
“嬢嬢,我们家为何不用琉璃瓦?”莫念甚是艳羡这能映出虹彩之华,想起盛家那黑灰色的屋顶,顿时觉得少了许多颜色。
盛馥看了眼莫念笑而不答,满眼“你个没见识的小子”之意,莫念领会到了嬢嬢的讥讽之意,只好转头去询齐恪、齐恪释然一笑,轻声道:“你祖亲爷爷不喜张扬。故此你们家虽也是用的琉璃瓦,却是挑了最为平常之色。”
“既是要看起来与平常人家的一样,为何又要用琉璃瓦?岂不类掩耳盗铃之举?”莫念又是一问。
齐恪一怔,小儿郎此问倒是有些刁钻,答得不好,便是要给岳丈扣个“矫饰”之名。且不说岳丈是否因此更要对自己添上几分“嫌弃”,纵是就事论事,岳丈也断非是会行此经之人。
“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莫念可是明白了?”
莫念听了沉吟半晌,终是点了点头:“莫念明白了,日后再不会妄议!”
两人说话间不知不觉已是行至了桂宫阶下,内侍一个鞠礼道:“殿下、盛家女郎、盛家少公子稍后,待奴婢前去禀告了陛下与皇后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