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卉繁一别南朝数月,离时还是冰寒沁骨、霜土灰天,归时已然春风酥人、翠草红英。
或真是近乡情怯,离故土越近,她的忐忑与倦态也是越盛,以致无有一点”闲情逸致“去看自北到南那一路的风光不同,再品咂感叹下“怏怏山河”是何等壮阔秀美。正可谓是去时是为匆匆不能顾及,返时是为惶惶视而不见......待一行人过关与大军汇合之后,李淑媛更是整日缩在车驾之中慵懒而眠,以讨个“不想便无忧无虑“之境。
实则此行中心有戚戚焉者又何止是李卉繁一人--李先生、凌旋皆是各揣心事,于那不远的将来纷纷予忖度之。李先生是要时不时地“鼓舞”了自己的士气,凌旋则是不能断了自惭形秽及不忿不甘之心......且两人每每想去找李卉繁一叙为定心或为壮志时,却是十有八九不得见人,看见的只能是索珠那张拉得险些就要跟柳叶一般长的不耐之脸,回他们一句:“淑媛乏累,不宜打扰!改时再来罢!”
就此一行人昼动夜歇默默而行。李先生虽是于沿途并无有地方州官夹道而迎泛起些遐想,然又因每到一处打尖歇息皆是被安排得妥贴舒适,便作了“究竟是后宫夫人班师回朝,大动干戈是为不合常理”为由说服了自己,不再狐疑乱猜。可凌旋离家愈近却是愈发憔悴焦灼,常常整夜整日哭泣难止,反反复复说着一句“日后可还要怎生做人!”
待等离京城还有三日之程,大军忽然停驻不动,李卉繁传下令来道是“休整三日”再行。李先生不明就里找去想问个“为何”?却不出所料又是撞门而回......他只当李淑媛又在“春眠”,却不知她此刻早已是到了京城,并且已坐在了恪王府的内宅之中,看着那夫妻俩的一脸震诧之色洋洋而笑--就如她彼时“出走”前夜那笑一模一般!
“淑媛既归为何不回宫中?”
“你可还好?”
恪王夫妻两人几乎同时而问,然问的却是幡然不同。
“好不好的,需看问的什么了!”李卉繁先答了盛馥,转过脸就对齐恪扮了个不解道,“殿下这话问的不该,我是自这里走的,自然是先回这里,哪里有错了?”
“淑媛倒还记得自己是孤府中出走的?!”既提起了旧事,齐恪难免就要想起了皇兄那夜暴怒之下连踹了他数脚、至今都是不能释怀,不自禁地就生出了“愤慨”之意,“那皇兄与淑媛当日之约,淑媛可还记得?”
“琐事太多,我是记不真切了!”李卉繁尤其无辜地眨了眨眼,“我倒记得自己是替你皇兄了却了一桩大心事,有何不好故而殿下要生气?”
“孤为何不能生气?淑媛这独断孤行又何谓是了却皇兄心事?淑媛可知此次的不告而去是添了皇兄多大心事?还有你父亲、李阀阅为怕生非都是称病在家,两月不曾上朝......”
“殿下怎么就把尔虞我诈说成了是我独断孤行?”看着气性颇大的齐恪,李卉繁一个白眼又嗤哼了一声,“这事儿本来就是个戏本儿,我亲去了原是合了众人皆知的戏,于陛下也只是我不曾假扮出征、不肯藏在你们府里而已.......但若我不去的,说不好此刻朝中就有多少人嚷嚷着要攻北,殿下也不是不知道你皇兄心意的人,何苦在这里得了便宜还卖着乖?”
“可是殿下因为嫉恨刘赫做了皇帝,到拿我撒气?”李卉繁言出既悔,怨起自己不知为何要刻薄这一句......然说都说了,自己显然也不想给齐恪赔礼,难堪之下只好冷哼一声别过头去,装作无畏无谓!
“你!”齐恪闻言色变,踏上一步欲要再与这女莽夫再理论则个,却被一直“冷眼旁观”盛馥一把揪住了衣襟、抢在了当前。
“日里才得了庄里人来报说淑媛会早些回京,可也不曾想到会是这般早!”盛馥挺着大肚还是不住地打量着李卉繁,又拿一手伸在身后连连拉着齐恪示意他“莫作声”,“来得匆忙,必是饿了、渴了?可想吃些什么?”
“有什么吃的、喝的都拿来罢!吃了几个月外边儿的,你如今就是给我白饭都是好的!”一提起吃的,李卉繁眼中便是精光大放,“有酒就是最好!”
“酒?!”盛馥跟齐恪齐齐喝问,只是一个是为了“淑媛还有心思吃酒”,另一个则是“你而今可还能吃酒”?
“不舍得直说罢了!何苦两个人都是痛得跟剜肉一样!”难得李卉繁不为这杯中物纠缠,虽是不忘刻薄然却讪讪而退,“我自北边出来时喝过一回,自那时就不曾再闻过酒味,不就是馋了些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