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为若早知东方举之妙计实则就是要他凭借折了“巧舌如簧”,去使尽了“坑蒙拐骗、威逼利诱”之事,定是要好生明嘲暗讽这“舅父”一番。然......晚诶!晚在他听罢了、想清了就要开口讥讽之时,东方举就恰好高喊一声“这酒可是有后劲上头”--竟然就此倒而睡去!
盛为空憋着一腔愤懑,纵然知晓他乃是故意“作弄二郎”也是无奈--他喊也喊了、推也推了,奈何那人除了鼾声如雷就再无别响.......难道真要兜头一盆冷水浇将下去或者拿忒过恶毒之词来骂?盛为自问终究还是做不出来!
于是盛家二郞抱膝看了那彷佛二十年后的自己许久,一端暗自许下恒心“二郎二十年后绝不能是这幅痞赖之相”,一端又不禁要为“二郎的外祖家竟是‘乱世出东方’的世外奇族”生出了许多傲然之感!
“既是世外高人之流,为何又要二郎这等凡夫俗子来成其大事?”盛为忍不得又怨了东方举一回,“你这二五不着的舅父说是因刘赫不肯信你,然你怎知他就肯信了二郎去?”
“况且还有疯婆?!尚不知她知晓真相后会是何等之应,若是气冲冲只提剑要去宰了大哥、其他一概不论呢?”盛为念起盛馥这些年愈发纵情、肆意就免不得头痛眼疼、心烦意乱,甚至生出了“宁愿去与刘赫相绕也好过与她胡缠”之念。
“罢了!二郎既已踏上刀山便是无路可退、再难也得行至对岸!”盛为自悲了一句,恹恹地立起身来就往外而去。
盛为怀揣着“尚不及好生赞叹一番外祖家的滔滔渊源却就要为他们所累”之想轻合上门,转身正逢十一叔迎面而来。
“二郎有密友、不,当称为长辈到访,他不喜人扰,因此劳烦十一叔且遣开些人、莫在左近,二郎不在时常备些茶、酒来,但只送至门前即可。”盛为一念虑到瞒藏起东方举终归不妥,可若要实言以告亦是不妥,因此与十一叔来了个含混其辞的实言以告。
十一叔应而不问,只道是来回二郎王妃已然转醒,宇文凌旋也业已“上路”,又问盛为是要将她尸身如何处置?
“待二郎去问问王妃吧!”本就想往盛馥处而去盛为抛下了“应将其交予九郎”之想,“到底曾是王妃旧友、又是门阀世家,如何处置就听王妃决断!”
十一叔初时有些迟疑,他迟疑王妃知晓昔日旧友行刺于她可是妥当?然再一想二郎之断也是无过--如今瞒得过可未必一世瞒得过,如今怕王妃心伤不与她道,来日倘或她从别个口中知晓了,岂不是愈发罪过?
“二郎想得周到!二郎虽只是十七、八岁的少年郎,可已‘非是昔日吴下阿蒙’了、况且本也不是,只是装的而已!”十一叔由衷地夸赞罢了又哈哈大笑,“或者咱们庄子里的人倒比郎主、娘子更知道二郎些!”
盛为涩涩一笑,道了句“本就如此”,又吩咐了十一叔稍后要寻一间密室好相告“真相秘辛”,旋即甩甩大袖,撇下了如临深渊的十一叔就往“中军帐”而去!
或是盛为“近乡情怯”,本来数十步之遥而今却被他走出了千山万水之感,待他终是数尽了步伐,呼起了一开口长气、憋紧了就展臂推门。
“二郎来见王妃?”盛为踏入之时就听见初柳沙哑之声,“恰好是来了,王妃正催着奴婢要去喊了二郎来呢!”
“她倒不曾被毒得记性全失?”盛为照常“恶毒”了一句,眼眉间却趣味全无,“那药果然灵验?”
“确是灵验的!也是幸好只破了皮、略伤了肉,并不重。这会儿王妃伤口红肿全消、醒了不算,更是难得喊了饿,这不才吃了些清粥。奴婢猜想若不是她心里挂着事,想必更能多吃些!”初柳一一回罢了,可还像是有话正在喉间吞吐、不敢轻易道出。
“那药确不是二郎自家中带来的!”盛为并不想瞒过了初柳、因也是无法可瞒,“然也与家中、应说是母亲有绝大渊源......你且就暂将它当作是母亲故人所赐吧!”
初柳听得了就点点头、像是放下了心肠:“奴婢只与绿乔说了便罢,免得她跟奴婢先前一般疑惑。王妃处只待二郎自行说去!”
“都是二郎的活计呐!”盛在哀了一声,冷不丁却奇起为何此处竟是这般宁静。
“王妃这会儿心绪可好?”他侧耳听了又听,只当是外间听不真切内里声响,“还是终究气力不足,耍不得气性了?”
“王妃此次并不曾有什么气性!”初柳道来自带疑虑,“倒跟中箭前判若两人,虽然急着找二郎,可奴婢看来竟是有些呆愣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