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管事的听着是有“功劳”可占,一叠声的“好好好”之外,一双眼更是笑得连缝隙都要不见。绿乔虽见了眼烦,可如今正当“用人之际”,确也是没法子做什么计较。
绿乔强耐下性子,本以为又是要等上个“一炷香”才能往郑凌琼那院子里去,不想那管事笑够了便朝她喊了句“走咯!”,几步就踏出了院门去。
绿乔瘪嘴!原来是要走去么?方才不是还说要赶车的?她叹了口气、又吸足了一口气,拐着两条腿只好跟了过去。
“小娘子看看如何?”那管事拍着骡车上的锦被,谄媚地笑着,“这可是今儿早上预备给王妃的,王妃既嫌弃不要,捡了来的也不算僭越。这会儿给小娘子挡挡粗糙更是正好!”
“这般快?”绿乔瞪圆了一双杏眼,“这车倒是备得这般快?”
“那是......未雨绸缪?是这么说得不?好歹二郎总在庄子里又不得出去,因此无论他在哪处,备好了车总是不错!”掌事接过小子手里的皮鞭,“倒是没想到是小人要替小娘子赶车!”
绿乔默不作声地上了车。她用手抚了抚车板上的锦被,蓦然想起幼时也曾是坐过这样的骡车--只不过那时是好些人挨挨挤挤在一处,硬邦邦的木板上又哪里能有锦被可垫?
“那时候的漂泊......”绿乔不由得感概,“都说人记不得小时候的事儿,可初柳与我可是记得分明。可若要说分明,享福那会儿的事儿倒也真不记清多少,唯有做流民那会儿是桩桩清晰--开始还是扮的,到后来便是真流民了......咦?扮的?”
“小娘子坐稳啦!”管事的一声吆喝就赶着车上了道,一路上更是罗唣不停。他不是问了绿乔“京城里可是遍地都有五铢可捡?”,便是要说“听说至尊吃喝洗漱用的碗盏盆桶样样都是金子做的。”......等等样样听来都是荒诞无稽。
“管事你罢了吧!”绿乔在背后横了他一眼,“能知道用狼烟戏的,又何至于问这般蠢笨的事?装也是装不像!扮也是扮过了头!”
“你可是郎主特意安置来的?”绿乔问了一句,自以为出其不备......不想却是管事“出其不备”地回过头来,那双眼更已比铜铃更大了几分!
“郎主?那是高高在上,就同太阳月亮般的人物,小人们嘴上虽是常念叨,可哪里来福分能见一面?”
“郎主自不能到这种腌臜地来,小人们自也不得去到郎主在的地方,哪里去见?”管事将两手一摊,“小娘子要讥笑小人,小人也是无法,可终归是要伤心的!”
“你们如今是算在家里的?还是已放出去了?”绿乔偏不“信邪”,还问,“当初又是谁来开的这庄子?管事又是自何时起在这里当差的?”
“诶哟!这是说不清了!”管事的唉声叹气地旋回身去,“看小娘子这架势,小人说什么都是不中听、不能信的。那还说来作甚?”
这一答让绿乔更信了自己原就是想对了:“哼!管事若是郎主安置来的,说起来怎样都是一家子人。可偏生就知道赖,当真薄情!”
“这可不能乱说!”掌事听来甚是局促,“薄情这两字要让别人听去,只当是小人负了小娘子呢!”
“我呸!”绿乔又冲那背影狠啐了一口。气呼呼地再也讲不出一个字来。那管事或是惧怕再得罪了绿乔、或是因为不敢再露怯,竟也不再罗唣,只专心赶车。
绿乔抱起手来生气。她数着骡蹄声,一句又一句地想着要如何跟二郎告了这状......
“绿乔姐姐!怎么就坐了这个来,还睡着了?!”绿乔彷似听间了财宝的声气,又像是被谁扯了衣角,“要着凉,快醒醒来!”
“车停了?”绿乔迷瞪着坐起,“财宝?这就到了?”
“到了到了,小娘子既到了,小人也该回去了!”管事下了车,背起双手自顾走去,“小娘子切莫忘了给小人讨个赏来!”
“管事,这车不要了么?”财宝追着问了一句。
“怎么不要了?不还在庄子里么?给二郎用罢了!或给小娘子用!”管事摆摆手,头也不回。
“给我也没用啊,我也不会赶车!”财宝一脸纠结,“绿乔姐姐更是不会了!”“我、我会!”后边又蹿出个面红耳赤的人来,绿乔一看,正是阿卫。
“你们主子可都在此处?王妃正寻二郎呢!”绿乔揉了揉眼,打起了精神向里张望了一回,忽然惊跳道,“啊呀!我竟忘记让管事去看一眼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