垣乡的夏日,温度高的吓人,早上十点不到,就已经有三十五度了。
骄阳落在身上,带来如火灼烧般的火辣痛感。
洛真站在原地,一双美目冷冷睁着,眼底情绪一片平静无澜。
她感受到了手臂和腰背传来的阵阵刺痛,但没有离开,视线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寒意,依旧盯着台阶上的小女孩。
宁宝宝穿着一件黄色斑点小裙子,怀里抱着水瓶,小脑袋微微仰着,头上的两个小辫子随着风吹轻轻摆动,发丝儿是浅黄色的,看上去很软,瞧着格外讨人喜欢。
她的嘴角噙着一抹羞怯又纯真的浅笑,就这样隔着人群遥遥地与洛真对视。
明明是第一次见面,明明最讨厌小孩——
为什么此刻看着这个又乖又甜的清浅笑容,却一点都不觉得反感?
就因为这孩子长了一张和宁柔有九分相似的脸吗?
可再像又能怎样?
始终是宁柔和别的男人的孩子。
洛真双唇紧抿,瞳中的冷意一瞬间几乎快要溢出。
快四岁的孩子,已经能分得清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了。
更何况,还是一个性格从小就很敏感的孩子。
宁宝宝看着门外的漂亮女人,面上表情有些错愕,又有些委屈。
她咬咬唇,一双湿漉漉的圆眼往四周看了看,发现左右并没有别的小朋友,这才确定刚刚那个满是嫌恶的眼神是给自己的。
是她做错了什么吗?
她想不通,颊上涌出些失落,眨了眨眼后收起笑容,迈着小脚丫转身躲进了屋,再也没出来。
洛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脏没由来地紧了紧,裹着寒意的目光越过院子看向最里面的教室,却怎么都看不到那张单纯稚嫩的小脸蛋了。
一时失神,又过去十分钟。
铁门外来了个没见过的陌生女人,而且站了足足半个小时都没有离开,这事很快就引起了园里老师的注意。
洛真刚准备回去,一位二十多岁的年轻女老师就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没一会儿,就到了铁栏附近。
幼儿园里上百个孩子,老师们不见得认识所有的家长,更何况,其中还不乏有一部分是单亲家庭的孩子。
见洛真在门外站了这么久,老师下意识就以为她是来看自家孩子的离婚妈妈。
“请问是哪位小朋友的家长吗?”
洛真闻声呼吸微滞,喉咙里又苦又涩,好半刻过去,才摇了摇头,低声应了一句。
“不是,我是宁柔的朋友。”
“原来是宝宝家长的朋友啊。”
老师点点头,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看的出来,宁宝宝很受老师们的喜爱,以至于他们连宁柔的名字也记住了。
宝宝——那孩子就叫宝宝吗?
该有多在意这个女儿,才会取名叫宝宝?
洛真垂了垂眸,无端又想起宁柔流泪时的可怜模样,心口顿时涌出一丝痛楚。
她忍不住觉得懊恼,却又不知道自己到底在为何而恼,只是那双薄唇,却不自觉抿得更紧了。
天气这么热,总不能一直隔着门说话。
洛真还没反应过来,老师已经将侧门的钥匙拿了出来,热情地请她进屋避暑。
“是来看宝宝的吗?”
“太阳这么大,先进来吧。”
洛真动了动唇,额头上覆着几颗小小的水珠儿,手心也全是湿汗。
确实很热,热得她全身的皮肤都开始泛疼。
但她还是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份邀请。
“谢谢。”
“我刚刚已经看到她了,就不进去了。”
“麻烦你不要告诉宁柔,我今天来过。”
“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
话音刚落,洛真就抿了抿唇,面上露出一个苦笑。
她的眼眶仍有些红,乌黑浓密的长卷发随意垂在肩后,却并不显得乱。
一阵风飘过,曲卷的发尾轻轻晃了晃,在日光映照下,愈发柔顺光滑。
是和宁宝宝完全不同的发色。
或许,连她自己都忘了,她的头发本不是黑色。
***
自从见过许一诺后,洛繁星就对褚宁提了分手,昨晚两人在酒店门口吵架,也是为了这件事。
对于褚宁,她连心动都谈不上,更不要说喜欢。
这次之所以来垣乡,也全因被好朋友陆小雨撺掇。
虽说褚宁和许一诺的暧昧绯闻只是个乌龙,但这次怎么着也不算白来。
至少,她见到了消失五年的宁柔,还缓和了与洛真的僵硬关系。
天海大学,国内顶尖的三所高校之一,也是洛真的母校。
作为洛真的小迷妹,洛繁星一直把海大当成自己的目标院校。
海市一高重文,二高重理,洛真学的理科,是在二高上的高中。
她那时也想去二高上学,结果洛振庭说女孩子读文科更好,强制改了志愿申请把她送去了一高,所以她这两年才总是逃课不肯好好念书。
要说学习,洛繁星自然没办法和十六岁读大学、十九岁就修满学分毕业的的洛真相提并论,但跟大部分人的同龄人比,她终归是强一些,努努力冲一冲,还是有希望进海大的。
洛真今天早早出门,她也没闲着,吃过早餐后就去了县里的书店,买齐了整整一套文综复习资料。
回酒店的路上,公交车正好经过冬晖路。
宁柔上班的店铺,就在这附近。
洛繁星好奇心起,悄悄下了车,抱着怀里一袋子书从街头走向街尾,终于在店铺云集的老街里找到了那家香茶轩。
在垣乡住了接近一周,她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也许是担心被洛真发现,她在马路对面站了好几分钟都没敢过去。
直到看到餐厅出现一道熟悉的瘦弱身影,才终于走上了前。
很显然,洛真并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