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西仇也算是当世最顶尖的武胆武者之一了,起雾的瞬间他便意识到问题出在了何处。同时——他的表情也变得非常微妙。是的,微妙。倘若不是他确信联盟军没有己方卧底,真要怀疑施展文士之道的那位文心文士(二五仔)是自己人。要知道他正愁纠缠他的蝼蚁太烦人,再加上先前斗将的确损耗厉害,持久战对他不利——这场大雾一起,公西仇感觉自己又行了!当即再下一人头!“你们先玩着,老子去别处耍耍!”公西仇一脚踹开纠缠上来武胆武将。足下一点,踩着一人头盔飞跃至另一处,即将落地之时被飞驰而来的战马稳稳接住。虽说这些大雾不影响武胆武者视力,但影响普通士兵啊,有人靠近就砍,分不清敌我双方,公西仇这厮走位风骚,很快便拉开了距离,还专门往联盟军士兵堆里横冲直撞。联盟军的武胆武者能这么干么?自然不能。人家完全是投鼠忌器!倘若不管不顾径直追杀公西仇,路径之上的士兵全部干掉,怕是会引发联盟军内部的矛盾。届时彘王叛军没干掉,自己人先混战到一起了。但这还不是公西仇最骚的操作。他来回来回杀了好几圈,胯下墨绿战马滴答滴答挂着联盟军士兵的血,又祭出武胆虎符,化作数百套盔甲给自家精锐。说来也怪,甲胄加身的瞬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战场浮现一道道奇怪的“人影”。只需根据“人影”穿着轮廓,就能判断敌我。浓雾对这批士兵的影响小之又小。“公西仇,纳命来!”一柄长刀阻拦公西仇的路径。他一看,竟是一张陌生的面孔。停顿的片刻,其他武胆武将再度杀到。公西仇冷嘲道:“你们这些人可真不知好歹,好心放过你们一命,偏要将脖子伸过来。”“休要猖狂!”再度战到了一起。嗅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还有视线受阻、危机丛生的恐惧,联盟军这边先生出不满。连谷仁也颇有微词——只有盟主吴贤帐下兵马可以从容应对这种场面,其他势力在浓雾下弊远大于利,损失不算惨重,但跟吴贤帐下相比就有些大了,哪里还会坐得住?吴贤帐下兵马还借着浓雾的掩护,截杀叛军不少人头,功劳跟其他人远远拉开距离。再者,公西仇率领的近千精锐显然不受浓雾影响,还借着浓雾之便来回冲杀,导致吴贤之外的几路势力产生不小的损伤。几重因素叠加,谁心里能舒服?“可倘若此时收手,无异于是纵虎归山!”秦礼神色淡定地陈述事实,眼底波澜不惊。一人忍着不满说道:“但不收手,我们不免怀疑盟主有趁机残害盟友的嫌疑……”这话算是一点儿面子都不给了。一时间,众人沸反盈天。秦礼面色沉了沉,看向盟主吴贤。吴贤沉吟了一会儿。暗中与秦礼眼神交流。终于,他冲秦礼罢了罢手。“公肃啊,今日就到此为止吧。”秦礼微施一礼:“是,主公。”包抄截杀彘王叛军中后方的精锐已经在回撤的路上,此时收掉浓雾也不会将己方置于险境,秦礼并未多为难便照做。浓雾散去,战场却未真正消停。这场混战足足打了两个多时辰才结束。两军各自鸣金收兵,抛下数不清的尸体,派人清点,六成彘王叛军的,四成联盟军的。属于联盟军的那些尸体,其中九成都是其他大小势力的,仅剩一成是吴贤帐下兵马。他们损失最小,同时杀敌最多。其他势力心中颇有怨言。归根究底还是这场浓雾的锅。不过,秦礼却不这么认为。他淡淡地道:“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浓雾,类似的迷阵、迷雾阵不计其数,诸君打仗还能禁止敌方用这些手段干扰视线?只要指挥得当,那点影响几乎能抵消……”更不可能发生自己人杀自己人的笑话。言外之意就是他们自身指挥有问题。浓雾一起,他们帐下那些士兵哄哄乱乱,变成了无头苍蝇到处乱跑,根本不听军令行动。这些问题导致的损失也要赖别人?众人被秦礼揭短,说得面红耳赤。有人羞愧,也有人恼羞成怒。当下就要暴起拔刀。此人的暴行过于突兀,身边的人阻拦不及,眼看着那把刀要砍重秦礼,却在最后时刻硬生生停下。那人眼中流淌出一丝丝恐惧,双手一松,长刀哐当一声落地,面色铁青。吴贤盟主知道秦礼不会出事。但,此人当着他的面要杀他的心腹,当他吴昭德是泥人捏的,浑然没脾气是吗?当即,吴贤冷呵一声。落在那人耳中却如一道平地炸起的惊雷。激出了一身的冷汗,汗毛倒竖。他忍着额头冒出的薄汗和狂跳的眼角,勉强找回理智,看了看左右众人眼神,后怕地倒退两步道:“吴盟主莫怪,在下也是一时情急,才会、才会做出此番昏头之举……”吴贤盟主并未第一时间表态。而是沉默地看着他。周遭气氛凝固得令人窒息。终于——他神色一松。气氛也重新缓和下来。吴贤盟主真诚又痛心疾首:“诸君心情,贤也知道。只是,有什么事都可以坐下来详谈,无论如何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交代。但,向自己人拔刀相向却是万万不能的!这与手足相残有何区别?我等为大义而结盟,讨伐彘王叛军,莫要让他们看了笑话。往后传扬出去,天下人、后人,如何看待我等?”众人登时不再吭声。矛盾就这么轻轻揭了过去。再闹,一个大帽子扣下来谁顶得住?这一场下来,他们也意识到自己和彘王叛军的实力差距——公西仇率领的还只是一万精锐,孝城还驻守着一部分呢——双方真要干起仗来,谁胜谁负还不好说。至少,己方损失不可能这么少。吴贤这路又是联盟军主力中的主力,若将他们彻底惹恼,破罐子破摔,谁也讨不了好。一场小小纠纷就这么落下帷幕。但影响仍在继续。联盟军这边停下来打扫战场。士兵埋锅造饭,临时扎寨。沈棠这一路也出去帮忙,尽己所能。虽然人很少,但沈棠白日大出风头,联盟军这边哪里还敢轻视?不仅没有轻视,反而有些无法用语言形容的热情。褚曜掀开临时搭建的小帐篷帘幕,问:“五郎可醒了?”负责照顾沈棠的林风起身回答。“老师,郎君仍睡着。”褚曜面带隐忧,喃喃:“这会儿还未醒?”帐外,沈棠这边说得上号的几人都聚拢过来了,连翟乐翟欢兄弟听了消息也来凑热闹。他们紧紧盯着出来的褚曜。褚曜摇了摇头。祈善道:“这怎么可能?”顾池也道:“也是,祈元良都还醒着……”没道理身强体壮还屡次从公西仇手下捡回小命的沈棠还昏着,她与祈善的伤势是均摊的。他说完就收到了祈善的白眼。顾池反问:“在下说错了?”祈善懒得跟他饶舌。褚曜忽略这俩人,兀自说道:“……所幸五郎脉象十分平稳,强健有力、气血充裕,应该没什么大碍……林风,你让人宰杀一只猪崽,炖了肉汤给五郎补一补……”哦,那些都不能说是小猪崽了。养了俩多月,体型已经相当可观。因为它们的存在,也让沈棠后勤成为联盟军中的奇葩景观——大家打仗都是带着辎重粮草,有肉食也是易于保存的肉干为主,只有极少量的活体家畜,沈棠这边不一样。大猪小猪一大堆。行军还得赶猪。猪受了惊吓撒腿跑还得跑去追。关键是它们长得都胖啊。那肉一颤一颤的,谁看了不馋。虽说猪肉腥臭,稍微有些家底的富裕人家都不屑吃,认为它们上不了餐桌,但对于一年到头吃不了几次荤食的普通百姓来说,骚臭的猪肉也是不可多得的荤食了……至于难以下咽的味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