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危机已经逼近,但河尹,特别是浮姑城的气氛并不是非常紧张。该劳作劳作,该干活干活。一切似乎照旧如常。倒不是这些庶民没心没肺,而是他们坚信他们的郡守会击败敌人。奇迹发生第一次,自然也会发生第二次,不是吗?自打消息公布出去, 治所官署门口时有“鬼祟”人影出没。他们往往会趁着夜色还朦胧,偷摸儿靠近,然后迅速丢下一袋子粟米、干粮或者几身葛布做的男装便跑。也有腿脚不便的被守卫抓住。一劝再劝才让人将东西带回去。这事儿也传到了沈棠的耳畔。顾池笑道:“河尹庶民民心归顺啊。”吃过食不果腹的苦,才知有个一心为民,让他们有地种、有饭吃、有衣穿的郡守是多么难得。这些庶民不管是出于纯朴的思想,还是单纯为了自身利益——沈棠若是倒了,他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好日子也走到头,二者一损俱损——都会大力支持。但他们多为老弱妇孺,如何支持?不外乎是捐献军需。顾池心知后者因素占大头。自家主公来之前的河尹,那可是恶人遍地的穷山恶水。用自家主公的话来说就是唐僧上午抵达,下午就去西天,牛魔王过来都要犁地两亩再被被做成牛肉面。所谓的纯朴……唉,不生乱就行。顾池也乐得挑沈棠喜欢听的说。沈棠提笔的手一顿,说道:“今年虽是小丰年,但家家户户口粮也吃紧,叮嘱官署护卫不要收。对了,望潮,避险的山头可找到了?需尽快布置,以防万一。”她那晚回去想想就发现自己被康季寿这厮忽悠了,现实要面临的流民草寇绝不只是三五万那么少。自己不惧这些抄着木棍、扁担、锄头的流民草寇, 但架不住他们人多势众,一旦突围冲入郡内,治下庶民最先遭殃。沈棠这边做了几手准备。其中之一就是让庶民退避山中。借助山势地形抵御流一众流民草寇。只要在河尹境内搜刮不到足够过冬的粮食, 这些人自然而然就会退去,转向其他地方劫掠。但这办法属于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 沈棠不想这么干, 因为太坑队友。河尹找不到粮食,倒霉的可不就是几个邻居,上南、天海、邑汝等地?上策主动进攻;中策被动防守;下策避其锋芒。谈及正事,顾池收敛轻松笑意,正色道:“主公放心,地方已经找到。”沈棠:“这么快?”顾池答道:“有现成的,自然快。”他们在入主河尹之前一路剿匪,匪寨废弃的防御军事设施修一修还能用,每一座匪寨位置都不错,易于防守,位置隐蔽。其中防御程度最高的,还要数河尹张氏暗中资助建造的匪寨,也就是被自家主公亲自带队挑了的那个,附近还有一座铁矿工坊。只是之前这年忙着恢复民生,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根本没精力、没财力也没人力去管它们,只派了点儿驻扎看守。“呵, 那几家也算做了一点儿人事。”沈棠神色淡漠地嘲了一句,末了又想起其他事情, “谷子义和章永庆那边可有回复?”危急关头还是要拧成一股绳的。谷仁和章贺都不是拎不清的家伙,不可能看不清局势,大概率会派兵过来。顾池道:“这才两天呢。”言外之意没这么快。沈棠揉着酸胀的眉心,抿了口热茶,让自己连轴转的脑子稍微清醒一些,她道:“怎么才过去两天?啧,这真是度日如年。”这阵子,她是掰着手指头过日子的。还未盼来谷仁几个回复,先收到了一封求助信。伴随求助信抵达的,还有一串非常不妙的消息——这群流民草寇一路逃亡,为生存,凝结力量偷袭途径县镇。那个倒霉催的县镇根本没一点点防备就被冲垮了,治所官署被攻占,见人就杀,见钱就抢,不管被杀者是罪有应得还是枉死无辜,但凡是個活的全部一律灭口。一时间血流成河,全城寂静。他们在当地修整两三日,以这个被劫掠干净的县镇为据点,开始有组织攻打附近邻居——秋收刚过,家家户户还有些余粮,他们不急着逃亡,而是仗着人多势众,再加上出其不意,再下一郡县。目前正在围攻第三个,但没啃下来,目前还在僵持。倒不是人家如何能耐,而是提前一两日收到风声,但局势不容乐观。_(:з)∠?)_因为他们被围困了。城外乌压压几万号人啊!说起来很丢人,但这是真的???别看这些流民草寇多是面黄肌瘦、吃不饱穿不暖的普通人,手中武器也只是锄头镰刀扁担,但汇聚在一起,仍能令人胆寒,被打得抱头鼠窜。治所长官也想着让武胆武者出去乱杀,最好能杀破这些人的胆子,将他们驱赶别处,结果出去俩,一死一伤。这些人中间也有武胆武者。实力还不弱!无奈之下,只能想办法搬救兵。派出去七八号人,广撒网。这七八号人里边儿,有人被生擒,有人被击毙,剩下的侥幸躲过追捕,各自奔向目的地。他们的亲属都在被围困的城中,纵使怕死,也只能硬着头皮上。其中一封是送到沈棠手中。送信的是个青年。一连两日两夜没有阖眼,唇瓣干涸皲裂起皮,脚下草鞋早已经磨破,露出一双光溜溜的大脚板。为送信顺利,他特地弄了个流民装扮,浑身衣裳破破烂烂,隐约能看到旧衣下起伏的紧实肌肉。凑近一闻,还能嗅到他身上浓烈的血腥味和汗臭味。此人一出现就被盯上。沈棠道:“他被少玄打了?”白素:“没占上风。”原来,那名信使不敢走大路,钻的都是深山老林,特地挑选人少偏僻的路子。偏偏白素平日修炼就在那里,直接撞到她手中。信使善弓箭,也是个武胆武者。二人便这么打了起来。而青年显然顾忌着什么,不敢大开大合地打,最后被附近带兵拉练的鲜于坚擒拿。一番逼问才知道人家是信使不是探子。鲜于坚拿不定主意:“这该如何?”白素道:【带去见主公。】鲜于坚对信使青年道:【得罪。】信使也猜出二人是河尹沈君帐下,并未反抗,只是被押解的时候,眼睛总忍不住往一袭素衣的白素身上瞟。押解他的鲜于坚没好气踹他小腿肚一脚:【瞧甚?】信使道:【这位阿郎生得俊俏。】长得细皮嫩肉的。谷椖乍一看还以为是位女郎。鲜于坚:【少废话!】信使身份还未得到证明就调戏人,找死呢?鲜于坚少年自打来浮姑城,每天跟着赵奉、共叔武两个干活儿,奋斗在造房、耕田、修路第一线,跟白素接触也多。深知白素最讨厌别人拿脸说事儿,这小贼若不想被白素双剑长穗甩糊脸,最好闭上嘴。鲜于坚的警告还是有效的,信使安安分分,白素来官署告知沈棠此事。便有了以上的对话。得知白素吃了点儿亏,她宽慰道:“少玄修炼武胆时日尚短,跟他们这些幼时开始的不一样,今日占不了上风不代表往后不行。那名信使可有报上自家名号?”白素摇头:“并未。”信使行事也算谨慎。非得见到沈棠才肯坦诚相告。“行,随我一起去看看。”白素持双剑跟随在后,俨然一副护卫姿态。“主公还需小心此人。”谁知道他是真信使还是假信使?白素担心这厮抢了真信使的信,来刺杀沈棠。沈棠道:“莫担心。”刺杀?还是刺杀她?呵呵,怕不是来送人头。此时秋收刚过,天气还未彻底转凉。沈棠就跟个小火炉一样火气旺盛,仍是一袭单薄夏衫,再加上这一年个头窜了又窜,如今俨然是个翩翩皎皎、玉树临风的秾丽少年郎,一笑便能春花怒放。信使早就被鲜于坚敲打又敲打。但看到沈棠的时候,仍不免失神。沈棠在主位落座。问道:“你是何人派来的?”信使回过神,内心诧异沈棠的年轻,这位沈君眉宇间全是未脱去的少年稚气,让他忍不住怀疑怀中这封千辛万苦才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