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宁远城中有那么多人想要自己死,他便只好满足大家的心愿。
去死。
昨晚帐篷里死了人,不过死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卫兵。
那是个刚从骑兵营选拔上来的新兵,只比刘招孙小一岁,一脸的痘子。
火铳响起时,卫兵下意识挡在平辽侯面前,替刘招孙挡住一枚铅弹。
铅弹从后背射入,在卫兵前胸射出个碗口大小的窟窿,内脏和肠子流了一地。
卫兵当场死去。
其实刘招孙昨晚只想聆听笛声,收敛收敛身上的杀气。
宁远之战爆发后,每天都有数千人死伤,刘招孙越发觉得自己正在成为一个屠夫,虽然他知道这是每一位君王的必经之路。
笛声戛然而止,卫兵死不瞑目。
笛声是假的,死亡才是真的。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杀人吧。
于是就有了今天的引蛇出洞。
“炮击结束后,让辽民和外番持续不断冲击,辽镇欺压他们这么多年,也该偿还了。”
“让王增斌率骑兵营两翼包抄,切断尤世威的退路,击溃斩杀,本官要让其他边军知道,和我开原为敌,是什么下场!”
刘招孙望着逐渐失控的世界,挥舞中军令旗,对传令兵杀气腾腾道。
~~~~~
祖大寿骑在马背上,在一众家丁的护卫下,跌跌撞撞望向奔走。
开原军震天动地的炮声由远及近,头顶上掠过橘红色的火光,周围宛若地狱。
战马被密集的炮火声惊吓,乱蹬马蹄,嘶鸣着狂奔而去。
一个家丁被马匹掀翻,左脚挂着鞍具,头部着地,嘴里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迅速消失在一片白雾中。
祖大寿呆呆望着眼前混乱的场景,来不及发出一声叹息。又是一道火焰从头顶掠过,不远处,传来尖锐的呼啸声和几声爆炸。
距离祖大寿十步之外,大雾中忽然冲出几个奔跑的火球,那是几个被神火飞燕桐油点燃的祖家家丁。
“刘招孙,为何要如此对待辽镇?”
祖大寿浑浑噩噩骑在马背上,任由家丁牵着他往前走。他心中懊恼不已,后悔刚才带家丁出城。
早知道开原军会伏击自己,没想到他们的炮火如此猛烈。
辽镇携带的弗朗机炮在开原军火炮面前,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
遭遇伏击半个时辰后,辽镇炮手们甚至还不知道对方火炮在什么位置。
祖大寿像没头苍蝇似得在大雾中到处乱撞。
他和弟弟祖大弼、妹夫吴襄早已跑散,身边只跟着家丁头子王荣,还有两百多个没跑散的家丁。
迷雾中到处都是受伤的战兵,他们极少数被炮弹直接打中,很多人都是被迸飞的石块轻伤,却乱叫着四散奔逃,带动着家丁也跟着到处乱跑。
周围惨叫声让祖大寿心烦意乱。
王荣紧走在最前面,挥刀劈砍前面挡路乱跑的战兵,一边给祖大寿开路,一边大声喊叫,收拢那些跑散的家丁。
“大帅!咱们离城墙不远,最多只有五六里,等雾气散开,一溜烟就过去了!”
家丁头子跟随祖大寿多年,关键时刻,显出对主子的忠诚。
“等回了宁远,咱们宰了王在晋和那几个太监,大不了逃到山海关去!这群客军还想占咱们的地盘,瘪犊子玩意儿!”
祖大寿耷拉着脑袋,没听王荣说话,他竖起耳朵,疑惑对周围家丁道:
“炮声停了。”
噗嗤一声,王荣旁边一名家丁脖颈被一支重箭射穿,握住箭羽,身子软软跌落马下。
接着,雨点般的重箭嗖嗖的从侧面穿出雾霾,噗噗的射在周围家丁身上。
祖大寿连忙举起铁臂手格挡,捡起地上一支,是带三寸箭镞的菠菜叶状破甲锥。
“是建奴的重箭!”
“是刘招孙的建州奴才上来了!杀光他们”
祖大寿大吼一声,所有家丁立即下马,睁大眼睛望向周围。
弓手朝重箭飞来的方向射出去两波重箭。
迷雾中传来一片惨叫声。
刚才这轮袭击,祖大寿损失六名家丁,这些家丁皆是辽镇精锐,战力与建奴巴牙剌不相上下,是祖家在辽西立足的武力根本。
家丁纷纷从马背取下圆盾,提着标枪、三眼铳,将腰刀和短弩架在盾牌刀架上,警惕注视四周。
前方约十步外突然出现一个黑影,祖大寿举起三眼铳,也不瞄准就朝对面射去,与此同时,那黑影右手一动,祖大寿与后金交手多年,一看就是扔铁骨朵的动作,连忙侧身躲闪。
“杀光鞑子!”
一时之间,弓弦震动与火铳爆鸣响成一片,在短短十几步的距离内,双方相互射杀,周围传来阵阵惨叫之声。
对面建奴人数没有祖家家丁多,很快便处于下风。
对面射出的重箭越来越少,最后一柄飞斧投掷过来,杀入一个家丁面门,周围几名家丁一拥而上,将十步之外的建州鞑子剁成了肉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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