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其自然便好。”
她又站起来,去看晏既案几上堆着的那些礼物。
刀枪剑戟,糕点衣物,林林总总,什么都有。
“明之,其实你还是很幸运的。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人记挂着你,记得你的生辰,给你准备礼物。”
她拿起一件衣服,“这是李夫人做的么?我记得小时她给你做了衣裳,你总要到我和阿翙面前炫耀。”
她看着针脚,便大约能够看得出来了。上面的纹样是青松,也是他素来喜欢的。
晏既小时候许诺,无论什么事,都可以说“如松柏一般四季常青”,是因为他实在很喜爱。
李夫人是难得的贤惠人,世家嫡女,既能通晓四书五经,也能手拿绣花针。
线迹针痕,点点滴滴,都砌就于儿女的关怀与思念。
“小时候不懂事时的事,你就不要老是提起来了。”
姑姑是不会动针线的,小时候在他眼中无所不能的姑姑,唯一的弱点,便是不会做女红。
她花了太多的时间去看那些时人认为该看的书,又花太多时间,做了许多男子都做不到的事。
在这些于儿女而言是心意的事情上,便略微少了一些。
阿翙是很羡慕的。而伏珺的母妃远在南虞,这么多年,更是音讯全无。
甚至不要说是她的母妃,便是南虞的皇帝,也从来没有给过这个质于梁朝的“儿子”任何的关怀。
连做做样子都没有。
此时再回忆起那时的不懂事,此时也不由得脸红起来。
伏珺浅浅笑了笑,拿起了旁的东西,“这些糕点……是嘉盛和蔺姑娘送来的吧?”
“他们倒是好,每走到哪一处,便光惦记着吃了。”
“我昨日问嘉盛陈县哪一个酒楼好些,他侃侃而谈,几乎将所有有名的酒楼都盘点了一遍。”
晏既轻轻笑了笑,“他也是想哄着蔺姑娘开心,都是小孩子心性而已,随他们去。”
伏珺在心中腹诽,此时说人家是小孩子,他当时和殷姑娘在一起的时候,分明也没有成熟到哪里去。
“风驰这个莽夫,想必这把剑是他送给你的吧?”
她把剑拔出来看了看,“倒是把剑锋锐利的好剑,难怪能为风驰所收藏。”
“还有这把弓?怎么瞧着有些眼熟,是眉姑娘送来的么?他们两个倒是一样的性子。”
晏既靠在了椅背上,又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能不眼熟么?这就是除夕夜的时候,眉瑾射箭,赢得的奖品。”
“一点诚意也没有,我送给她的东西,她又就这样送还给我了。”
伏珺挽了挽弓,发觉以她的力气,几乎要拉不开。
“还不是看你那时那样不舍得,所以找个机会,让你不必再为失去而伤心罢了。”
“更何况这把弓这样重,哪里是女子能挽的。就是我比眉姑娘若一些,她要挽这把弓,也是很费力气的。”
晏既的神情更放松,身体往后仰,又将一双长腿放在了桌上,十分惬意的样子。
伏珺看了他一眼,“啧啧”几声,终究是没有出言说他什么。
“对了,之前眉姑娘不是私下里在冯氏的祠堂里答应你,等拿下淮阳之后,便和风驰定亲的么?”
“如今陈县已在脚下,这段时日也不算忙碌,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她刚想要开口,说自己才刚刚操办过这样的事,正事摩拳擦掌,想要揽下活儿来的时候。
幸而反应过来,她不应该去提晏既的伤心事的。
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从来也没有见过他那样颓然的时候。
晏既轻轻咳嗽了一声,他的身体仍然没有能够完全复原。
“眉瑾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我们未动干戈便拿下了淮阳,她便又说要等拿下九江之后再办这些事了。”
“正好风驰也可以又更多的时间写信,请他的父母示下。再将蒋家媳妇所需要的一切东西都为眉瑾准备好。”
“也不急于一时了。”
伏珺便问他,“那你这个做兄长的呢?妹妹的嫁妆准备的如何了?”
晏既一下子坐直了,“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给母亲的信才写到一半呢。”
“我就是要和母亲说这件事,请她为我准备的。毕竟这些事我也不懂得。”
他说着不懂得,自己要成婚的时候,却是什么都替殷姑娘准备好了。
他们决裂的那一夜,他原本是拿着写好的婚书想要给她看的。
便是一封婚书,他也珍而重之地放在胸口。为金簪刺穿,为他的鲜血染红。
不得善终。
伏珺察觉到她的情绪又有些低落下来,却不想被晏既发觉。
“我还想起来一个笑话。大约就是眉姑娘答应你的那天晚上,我晚膳用地多了些,在冯家花园里走着消食。”
“一时间不察,走得远了些,便走到了冯氏的跑马场附近。都是夜深人静了,我却还听见有人跑马,还有高声笑的声音。”
她想起那时的情形,忍不住笑起来。
“我以为是有许多人在这里,怕是你们私下约了喝酒不找我,谁知道我过去看了之后,却发觉只有风驰一个人。”
“我问他究竟是有什么事那样高兴,他倒是难得地扭捏起来,不肯同我说,害得我思虑了半夜。”
晏既却好似并不觉得好笑,他只是抵着头,一笔一划地书写着给他母亲的回信。
“情之所钟,终于要如愿以偿,总是这世间最快乐的事。”
观若答应他的那一个夜晚,他在帐外忙碌,总是过不了片刻,便要望一望自己主帐的方向。
那里是他心之所向。
他停了笔,“再过四日,便是阿若的生辰了。不知道谁会陪着她。”
而他们拿下梁宫,也将要满一年了。
“这件绣海浪纹的衣裳,是李姑娘送给你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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