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寤不至于亏待她们,院中的一切,自然是极尽富贵与舒适的。
若非有那几个凶神恶煞的奴婢守在门前,若非是身陷囹圄,比起薛郡行宫,这里倒是也不遑多让。
晏淳私下转了一圈,便满含嘲讽地对观若道:“梁帝这些年亲士族,远平民,便养出来这样多的国之蛀虫。”
“赵氏算不得是从前梁朝顶级的世家,可不过一处别院,也照样可以镶金饰银,富贵无极。这边是梁帝眼中的海清河晏么?”
前生梁帝倒台之时,她也不过就比如今更大一点。只知自家如何,并不知晓旁人。
也就是到了后来成为皇后,才偶然听闻过一些世家的奢靡之事。但那时梁朝已经消亡数年了,各家都发过了战争财,也谈不上是为梁帝所宠纵出来的。
观若听罢,便对晏淳道:“那么裴灵献是怎样做的?既然和刘氏不断地互相拉扯,前生东郡,应当也是为他所有的吧?”
晏淳淡然道:“半数以上的家财尽数上缴国库,以充军资。若有违抗,他便会让他的符离军将他们踏平,到时候,他们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暴君。”观若轻嗤了一声,在窗边的长榻之上坐下。“他这样,便不怕人心涣散,群起而攻之么?”
晏淳坐在了床榻边沿,“战乱不止,处处人心惶惶。以暴政制裁过先头的一些家族,后面的人自然也就不敢违逆了。”
“人性大抵畏惧强权,哪怕苟且偷生,只要能活下去便是好事。只要将那些敢于站起来的人的骨头打折,将他们的嘴巴捂住,渐渐地也就没有反抗的声音了。”
观若轻叹了一声,“阿柔,你觉得这是好事么?”
晏淳低下头去,望着自己摇晃着的脚尖,“我当然不觉得。可我与裴灵献也不是什么真正伉俪情深的夫妻。”
“是他给予了我庇护,轮不到我在他的事情上指手画脚。我觉得那些人之中一定也有无辜之人,可是我没法为他们说一句话。”
晏淳虽然于晏既的一些事上太过偏执了一些,可是她的内心始终都是善良的。
乱世之中,明哲保身,谁也不能说她是错的。
“阿柔,等到将来,若是明之或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对的地方,你一定不要吝惜你的意见。”
晏淳轻笑了一下,微微扬起了下巴。“若到了那时,我可就是新朝的长公主了,话语权自然要比一个有名无实的皇后要更大些。”
她说完这句话,笑意骤然收敛,“不过与其想那些事,不如还是想一想今夜的晚宴,我们应当做些什么,以图自保更好。”
观若便回过头去,望了窗外一眼,正好也与一个站在院门前的侍女对视。而后她们彼此都很快收回了目光。
那目光,令观若感觉十分不适。
“今夜的家宴既有刘寤的妻女参与,想必他就会以此为借口,不让方副将与会,而是会另设一宴,让他身边的幕僚陪席。”
方纾不过是个副将,远没有到能与刘氏的小姐毫无顾忌的同席的地位。
盖因世家大族往往都将家中的女儿当作资源,以换取与旁人的合作。可是他们不会将女儿嫁给方纾这样地位的人。
可若是换了今日晏既在此,只怕有些不要脸面的家族,要恨不得将家中所有云英未嫁的女儿都推出来,以期她们被晏既看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