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朕没有别的事情了,你们退下,回去后好好思虑下如何拿下虎牢关!”
……
贺若父子离开宇文邕所在的大营,贺若敦就将贺若弼拉到离军营不远的小树林里,满脸愁苦说道:“你这是要让我们贺若家满门抄斩啊!君无戏言,三日拿下虎牢关,你这是在骗谁呢?”
自己的儿子非常优秀,可以说必成大器,这个贺若敦是知道的。只不过,他有点“揠苗助长”了,而缺少基层的历练。
“父亲,如果儿子今日不这么说,恐怕我们都已经人头落地了。”
贺若弼轻叹一声说道,刚才脸上的狂热,早已消失不见。
“噢?你有何高见?”
“齐军打算突击河阳三镇南城,夺回南城,断我后路!”
贺若弼不动声色的说道。
哪知道贺若敦听了之后,哈哈大笑道:“你还太嫩了。”
他看到贺若弼一脸不服气,压低声音说道:“高伯逸比你大不了多少,可是此人老奸巨猾,如此明显的障眼法,又怎么可能摆给你看?
所谓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兵法之道也。”
贺若敦得意的摸了摸胡子,脸上就写着“赶紧来问啊小崽子”。
“请父亲赐教。”
贺若弼不情不愿的说了一句,在心里把老爹骂了个半死。
“为父教你个乖。”
贺若敦得意洋洋的说道:“神策军在哪里,为父虽然没有确切消息,但却能猜透那高伯逸的心思,估计神策军就在荥阳呆着呢。等我们打累了,他们就会像是猛虎扑食一样扑过来。
一路反打回去,然后像是撵鸡仔一样撵着我们四散奔逃。哈哈,这个答案简单吧?越是简单,你越是想不到。
至于黄河对岸的水军啊什么的,那都是障眼法,做给我们看,好让我们分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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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这样么?
贺若弼觉得贺若敦的想法很荒谬,但是仔细揣摩一下,却是越想越觉得可怕。
“万一我们不分兵呢?”
贺若弼觉得自己老爹既然都看出来,那肯定是不会按照对手的预设来行动啊。
“我打你一拳,朝左边虚晃一下,却是想着出右拳。你看透了我的图谋,故意朝左边躲避,你觉得我会怎样?”
贺若敦悠然问道。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能说会道,经常让自己下不来台。此番能够在他面前装个哔,实在不要太爽了。
“如果我这样出拳,猜到你判断出了我的意图,那么我虚晃的一拳,也能结结实实打在你身上。”
贺若弼若有所思的答道。
“孺子可教也!正是这个道理。高伯逸打的算盘就是,无论我们怎么出拳,他都有办法应对,毕竟,他拳头比我们更多啊!”
贺若敦有点后怕的说道。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担忧。
“所以父亲是要撤军?”
贺若弼判断自己老爹可能要怂。违反军令固然不好,但比大军被歼灭要好,二选一的话,傻子都知道要怎么选。
“其实,你说得也没错。估计这三天,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拿下虎牢关,这盘棋就活过来了。”
贺若敦没有反驳贺若弼,相反,他觉得现在正好是搏一把的时候。既然高伯逸已经把“巧”玩到了极致,那么“以力破巧”,就成了唯一的选择。
只要攻破虎牢关,齐国腹地就会门户大开!高伯逸耍的那些花招,全都变成了无用功。周军攻破虎牢关,并且守住,就能完全把洛阳吃到肚子里。
剩下的,不是乘胜追击,而是牢牢的守住,消化地盘。未来甚至以迁都的名义大肆出征,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那样周国就已经达到了战略目的,不需要跟着高伯逸的指挥棒走了。
所以从某种角度看,这也算是“成败在此一举”。
“若是败了呢?”
“不要回弘农城,全军回师河阳三镇,在南城外围建立防御,与洛阳城互为犄角。到时候咱们就跟高演成了难兄难弟。
至于高伯逸,应该会在我们回弘农城的路上已经埋伏好了,走那边必死无疑。”
贺若敦很怕自己是乌鸦嘴,但为了儿子,为了周国,还是把自己担心的事情全都说出来了,甚至连退路都想好了。
至于困守南城,也是死路一条,贺若敦没有说,贺若弼也没问,因为没有这个必要。
这种问题,还是等他们到了南城再说吧,如果能到的话。要是死在路上,没机会问了,若是攻下虎牢关,又没必要去问。
父子二人,一前一后返回,在看到了旗帜,但还未进营寨的时候,贺若敦身后的贺若弼忽然问了一句:“爹,你相信天命么?”
贺若敦顿时定住不动。
很久之后,他才转过身来,温和拍了拍贺若弼的肩膀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才没有什么天命。为父是不信邪的,每个人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的,如果靠天,那肯定是上天瞎了眼。”
贺若弼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他能感觉到,其实老爹贺若敦也是相信“天命”的,只是他不服气而已。
“不必多说,若是此战大败,为父定然会竭尽全力护你周全。”
只说“护你周全”,而没有说“保陛下平安”,看来,贺若敦对宇文邕的不满,其实也差不多溢于言表了。
“周国可以没有宇文邕,但是贺若家不能没有你!荣华富贵那些都是假的,只有小命才是真的。
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要保住自己的小命。为父的要求就这么一点,你一定要答应我!”
看到贺若敦说得认真,贺若弼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这种直觉没有任何由来,就是感觉到,自己老爹……这一战后可能会不在了。
贺若弼忽然有点鼻子酸,想起来从前很多父子相处的事情来。
“走吧,入大营点兵。莫要做小女儿姿态。”
贺若敦哈哈大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