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母亲在呢!”卫子夫见刘据床头围了一堆人,心中一紧,“围这么多人干什么,都该做什么做什么去,好人都给你们闷坏了,据儿?”
言乐从人群中跳着脚跑出来找她,扑在怀里就哭,鼻涕眼泪挂了满脸:“母后!弟弟叫不醒了,我害怕,他怎么不理我了?是不是醒不过来了?”
卫子夫接过来郦苍递过来的巾帕一边给她擦脸一边往内室走,“小乐乖啊,没事的,弟弟就是累了,睡得沉了些,不怕啊!再说睡着了怎么能醒不过来呢?这都是谁吓唬你的话呀?”
“敬声哥哥,他说贪睡的人,随时都可能一觉睡着醒不过来的。呜呜呜......我害怕!我不要弟弟醒不过来,我要他赶紧起来!”
“小乐乖,敬声瞎说的,别听他的昂,母后去看一眼弟弟好不好?”
“母后。。。。”
“母后你别骗我,我也不会再撒谎了,你别不要我,别留我一个。”
“好的好的,母后不会不要你的,”卫子夫真是心急如焚,什么睡醒睡不醒的,好好的不过就是累着了,怎么还好像很严重的样子,想着过去看看,偏偏被言乐拽着一步三挪的,对她言语中有什么问题也注意不到了,“再说你不是跟着我呢嘛,没留你一个,你拽着母后衣服,咱们赶紧过去看看医官怎么说,一会儿也给你看看好不好?”
“喝药也行,母后别抛下我一个人。”言乐让开了路,却依旧紧拽着卫子夫衣角,像个小猫一样靠在她旁边,郦苍去抱她都被躲开了。
卫子夫走进去后,内室终于被计蕊带出来不少人,这才觉得心里亮堂不少,坐着的医官是熟悉的杜老医官,擅长小儿疾病,和一个年轻的医官共同负责刘据的身体,今天轮到他值班。本来这种天气,在宫中住的义姁可以帮他值班的,反正也是常来椒房殿做客。但不知怎么,小姑娘别别扭扭的不愿意来,他也不再勉强,拿够了东西就过来了,准备看上一夜,防止出现什么意外。
杜医官留着半白的胡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只留了两缕随胡子一起飘在胸前,颇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脸上皱纹深邃纵横,像是一件精心雕刻的木雕,圈圈层层又古朴肃穆。不管周围来了多少人,他好像丝毫不受影响,手搭在刘据的脉搏上,双眼闭得紧紧的,细细感受着脉象的变化,只在卫子夫抱着言乐凑过来的时候,睁眼躬身说了一句“皇后长乐无极。”,就又附身去检查刘据的情况了。
言乐在卫子夫轻轻的哄呢声中渐渐平静下来,也不胡乱吵了,抹着眼泪拽着卫子夫的衣裙,亦步亦趋的跟着。只是见周围人都不说话,才又着急起来,不停的问:“我刚刚看弟弟要醒了,可是怎么喊他都没反应,就像是敬声哥哥说再也醒不来的样子,所以才害怕的。母后,弟弟会没事的,对吧?”
“没事没事,”
“真的没事吗?”
卫子夫连着回答她好几遍了,听她还是不停的问,加之窗外雨声渐大,她也渐渐没了耐心,皱起眉头,凑近刘据去看他脸色,不再回答。
杜医官终于收了手,抬了抬眼皮,绽出个慈爱的笑容来,跟言乐回道:“公主不必多虑,皇子只是近期疲劳过度,加上季节变换脾胃不和,这才发烧的,喝上几碗药就不碍事了。”
“真的吗?”
“真的,上次臣跟你说只喝三副药,接着吃点好的就会痊愈了,公主就没有多喝,后来也好得很快,臣没有骗你吧?”
言乐眨眨眼睛,努力的回想了一下,顺势抱紧了卫子夫的手臂,选择了相信他,乖乖的点头“没有,杜医官很厉害~!”
卫子夫暗暗松了一口气,摸摸言乐的头,冲医官颔首:“有劳杜医官,今晚上要辛苦你在椒房殿守一晚了,据儿的病情严重吗?”
“臣应该做的,皇后客气了。皇子的病不严重,几副药就好了,只是难免会受些罪。”杜老医官拱手道:“刚刚那碗药应该熬好了,义姁特意调的没有那么苦,请皇后帮忙叫醒皇子,让他喝了,臣再去准备些药膳,等药喝完了再吃点东西,省得晚上折腾的时候,胃里一点东西都没有,身上也没力气。”
医官彻底退开之后,卫子夫才有空隙探身上前,摸摸刘据的额头,确实是烧起来了,不免揪心得很,转头问道:“他喝了药之后,沉沉睡一觉都好不了吗?半夜还会再反反复复的烧吗?”
“恐怕是要折腾一晚上的,听说最近皇子吃得也不多,热汤难以下咽,却偏爱些凉菜,肠胃应是着凉了。”
卫子夫不住的后悔,最近被平阳公主的事情折腾得有些抽不开身,都没有好好注意他的饮食,现下这一晚上,刘据不定怎么难受呢,可后悔都来不及了,只好叹气道:“行,杜医官费心了,我会守着他的,有什么问题随时去隔壁叫你。”
“臣告退。”
言乐三两下的爬上榻,小心翼翼的贴着刘据,一起乖乖的躺着,卫子夫看着俩人小脸最近都瘦了不少,据儿面色还烧得渐渐红起来,心里忍不住的发酸,怎么好好的就着凉生病了呢?这个刘彻,笨死了,就让他看一个孩子,还看成这样,身体不舒服都不知道早点找医官看看,或者早点跟她说也行啊!也怪自己,最近事情一多怎么就不知道轻重缓急呢?
“陛下呢?”
攸宁道:“嗯...应该是在魏长使那边。”
卫子夫忍了忍翻涌上来的火气,没好气的说:“叫阿边跑一趟,去跟陛下说一声,据儿生病了。”
攸宁很少看到卫子夫发脾气,一时有些瑟瑟,转头去看郦苍,小声道:“阿边去宫门口例行查验了,本来说要接一下瑕心的,但是到现在都没回来。”
郦苍帮她圆场,“那你就找个腿脚利落的小黄门去报一声好了!”
“诺”
看着攸宁倒是不敢耽误,一溜小跑的去了,卫子夫心情稍微舒服点了,听着窗外阵阵的雷声和越来越大的风,担心的问:“景福,让你攸宁姐姐穿好蓑衣,再去看看瑕心怎么还没回来?宫门关了吗?”
景福放下一壶烧开的热水,转身去接门口端来的药,一边回道:“这个时辰,宫门应该刚关,阿边哥哥应该刚往回走。不如我让手下小丫头跑一趟去迎一迎他们吧?至于去魏长使那边的,我刚刚看攸宁姐姐安排几个黄门去了,多备了很多雨具,您就不用担心了,谁去都一样,陛下肯定会来的,路上也不会淋着的。”
卫子夫看着小乐抱着刘据,也要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自然而然的放低了声音,嫌弃道:“陛下来了也是添乱,好好的孩子都能给看病了,这会儿病着,他再给加重了。”
可明明是你喊人去找的...周围的人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声,低头该干嘛干嘛,嫌弃刘彻,卫子夫敢,她们可不敢。
只有郦苍没什么感觉,一边跟景福默契的对视一笑,一边宽慰道:“吃五谷杂粮哪有不生病的,皇后真是着急了,气话可就不要说了,再说,皇子也不能立马好起来啊。”
“唉...”卫子夫没办法,半坐在床头伸手把刘据抱开,想喂完药再让他躺回去,旁边言乐却立马警醒的坐了起来,喊道:“弟弟怎么了?!?”
一手半抱着刘据,一手拿着药碗,卫子夫是真没手去抱言乐了,只好让郦苍也上来去抱言乐,“小乐没事哈~看看弟弟,弟弟要醒过来喝药了,喝完药你们一起睡,今晚母后哪都不去,救守着你们好不好?据儿,醒醒,吃药了,别睡了,喝完药再睡。”
刘据揉着眼睛,虽然室内昏暗,他依然觉得烛光有些刺眼,“唔,不要,我想睡,母后~”
言乐在郦苍的轻哄下,渐渐安静下来,跟着周围众人轮番上阵,左一句右一句的,到底是把刘据给弄醒了,不过是哭着醒的。还带着点婴儿肥的脸颊上都是泪痕,可刘据醒是醒了,药却怎么都不喝,眼看快凉了,卫子夫越发着急,额头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快点,据儿吃完药,再喝点汤,要不半夜该难受得睡不着了。”
“不~呜呜,我要父皇。”
“父皇马上来了,你先把药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