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蕊最近实在忙得厉害,詹事府一大摊子事都要经她的手,平阳公主那边又要她来跑,连觉都睡不踏实,总觉得要出事。平时爱说爱笑的性子都不知道被丢到哪里去了,天天顶着一脑门子官司进进出出的。见卫子夫问起自己为什么不提醒她处理平阳公主的事情,心中只觉得一团乱麻,无从说起,只好在几番催促后才开口道:“皇后,要不还是叫廷尉夫人和长平侯夫人一起进来商量吧。”
“月皎和梦知来了?”卫子夫有些懵,怎么两个人来了都没人禀报呢?“为了平阳公主来的?”
“是,而且两位知道的东西比我多,也似乎有了解决方案,所以要不您还是叫两位夫人进来说话吧,奴婢怕说不清楚。”
“宗正那边一堆七弯八绕的关系都没见你乱了,这就怕说不清了?”卫子夫嗔道:“你怎么神神秘秘的!耽误事了,怕我罚你?行了,看你那一脸天快塌的样子,有什么了不起的,快叫她们两个进来吧!”
计蕊挠挠头,她自认可没有卫子夫的淡定,快步出去请人了。
月皎倒是情绪甚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头一次来椒房殿还要排队,这可是真够热闹的。皇子好些了吗?我特意来看他的!“
梦知还是老样子,体质畏热得很,早早把扇子翻出来,走到哪里扇到哪里,一派从容淡定的行礼后,也不管月皎有多少话要聊,问候完刘据和言乐的身体,就单刀直入的说:”公主还是要接回来的,不过过程恐怕要艰难些。”
卫子夫愤愤道:“我就知道那些礼物不好用,月皎还非要让我先礼后兵,赶上两个孩子生病,白白耽误这许多时日。”
“耽误什么啊?这事急不来,多亏我稳了你和锦枫,不然你就敢派她去偷偷把公主接回来!”月皎一副就知道如此的表情,跟梦知无奈的对视,“还好有我和梦知这几天的四处打听,才知道这里面水深着呢!”
水深?难道不像平阳公主说的是夫妻失和大打出手,以致乱了规矩?计蕊在一旁为难的点点头,“大打出手是真的,可这失和就没那么简单了。”
梦知看计蕊吞吞吐吐的,知道她也是只能从平阳公主那边打探消息,恐怕只能猜个大概,就出言替她把话说了。
原来,因当初平阳公主主动请求跟汝阴侯一同前往封地,已惹得夏家上下不满,就因为在新婚时期,夏侯颇退让隐忍,这才没有闹开。可是自从高祖起,夏侯一家就在“近我”居住,文帝入宫时,他家也是位居太仆,一直都没有离开过皇权中心。到了汝阴,一时新鲜早就过了,三番五次都想回来,可奈何平阳公主不同意,说是住惯了那地方的气候,不愿意回来。
当全家都想回来,却因为一个公主的偏执,远居他乡,长年累月下来,哪有什么和谐的家庭生活?夏侯颇是各种找乐子,什么好玩他玩什么,什么宴席人多,他参加什么,平阳公主也不是好欺负的绵软性子,鸡飞狗跳的吵得很凶,所以这才有了夫妻失和,大打出手!计蕊得到的消息是,能上手的都上手了,平阳公主受伤了,可对方也没好到哪里去。气得平阳公主大发脾气,偏要独自一人回长安,让夏侯家永远的呆在汝阴不许回长安。
当初刘彻接到的,也是这样一份赌气的请奏,也就没有理睬。但是计蕊毕竟是跟平阳公主有些渊源的,见公主给卫子夫的私信,除了过不下去,想回长安,满篇都是对曹襄安全的叮嘱,十分反常,她怎么会察觉不出这样表面夫妻吵架的事情有问题,所以跟卫子夫讨论之后就去跟汝阴那边交换消息了。可惜一直都没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月皎不一样,她博览群书,一点就透,说起大打出手,她就觉得有些不对了,平阳公主一直自恃身份,就算生气,也是顶多动手拍拍桌子,大打出手乱了规矩?而且曹襄出征了,问安全,不是应该问月皎,或是查军报吗?这些话放在一起总是有点怪怪的。后来她请了梦知一起去查了这些年汝阴及汝阴周边地区的所有资料,从风俗民生到赋税贡品,还多亏卫伉提醒,有吵架的力气不如多去打几份铁,铸些新的环首刀呢!
两人这才觉得不对,曹襄这几年帮刘彻处理的事物多是诸侯宗室的,尤其严查私铸钱币之风,对各地献上来的各类事物都要严加排查,如果有不合格或者少份量的,都会问责。汝阴靠近楚地,黄金青铜都不少出,若是在打造或者铸造什么东西的时候,不合规矩。
那夺爵和离,也是很正常的!
听月皎说完这些,卫子夫瞪圆了眼睛,一脸迷茫又崇拜的看着她,这,是怎么被翻出始末来的?
“这也太隐晦了!”卫子夫还是有些没转过思维来,“所以平阳公主是想跟我说什么呢?”
梦知笑道:“不是太隐晦了,是你总把平阳公主当依靠,她说什么你信什么,老老实实照办,比谁都听话。陛下那边估计还不知道,所以我们要趁着还没有闹大的时候,把平阳公主接回来。到时候曹襄再查出什么,一切就比现在明朗多了。至于说什么?还是等公主亲口说吧,我和梦知也猜不透。”
月皎补了一句:“忘了跟你说,这曹襄出征走之前,正好刚把汝阴周围几个地方的文书给提出来,所以平阳公主应该是察觉了什么,已无法挽回,这才大打出手,想闹大之后回长安来,也避免了大军回来之后,曹襄和名义上的父亲弄出什么大义灭亲的事情来!”
计蕊也跟着补了一句:“公主这么多年忍汝阴侯拈花惹草,也是忍够了,虽然奴婢只是觉得可能会跟平阳侯有些牵扯,但到底没能查这么细,所以才再三犹豫,不敢禀报的。”
这一言我一语的,卫子夫莫名有些挫败,“是我这么多年都没有好好的关心平阳公主,还跟她保证,若是她想回来,就一定会去接她,可到头来,我却不知道该怎么接人回来!”
“硬抢啊!”月皎虽然对平阳公主不愿意回来这件事很是疑惑,但她不是梦知,喜欢顺着线去拉网,她习惯捋清一件做一件,所以也就不点破这个问题了。
“你不是不赞成我硬抢吗?”
此时卫子夫倒是没了一贯的强势和执拗,对这个弟妹倒是言听计从得很!月皎眼中难掩兴奋,狡猾的笑道:“我是不赞成你盲目的硬抢,现在查清楚了,没有别的办法,就只能硬抢了!而且,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硬抢,这个你和小锦比较擅长。”
梦知摇着扇子道:“小锦家中有事,没能和我们一起来,不过,她家将军的马,最近都喂得饱饱的。”
卫子夫终于露了个笑脸出来,果然行动力最强的,还是要看自己和小锦的!这样配合的活动,好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硬抢也是要挑时间的,也要计划一下怎么抢,汝阴离长安也很远,这中间我还要好好想想。陛下不同意,强抢回来了都不知道往哪里藏,而且,这件事还要等曹襄回来。。。”
话音没落,瑕心就在外面敲门了,“皇后,陈詹事请计蕊姐姐过去说话,孔立也派人来禀报,说陛下晚上还来这边用膳,让您把皇子叫过来一起吃。”
卫子夫冲计蕊笑笑,示意她赶紧过去,自己也快速的结束这个话题,“不过这些我都会计划好的,你们就不用操心了,到时候定会把公主平安接回来。只是我觉得,可能没有你们猜得那么严重,私铸钱币,偷工减料,汝阴侯恐怕还没有那个胆量,而且做出来之后去处也是问题,多半是被人当工具用了,而且若真如此,可能周边都要牵连。”
月皎也不啰嗦,起身欲走:“我就这点查资料和多联想的坏毛病,你用得上就喊我,最近小登也有些身体不舒服,我可能也是容易想多了,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这样,不会再差到哪里去了。”
卫子夫还在跟月皎唠叨些换季的注意事项,眼风就扫到梦知看着门口的瑕心定定出神,“怎么了?看着我家小姑娘这么漂亮,是不是很羡慕?”
梦知淡淡一笑,并不否认,瑕心确实长得很好看,随即拉着月皎走出来大殿,可没走几步,梦知回头看卫子夫回去了,而景福换了瑕心正守在门口,心下一动,对月皎说:”瑕心不是在你府上住过一段时间吗?听说她姐姐前段时间去世了,家人还不准她服丧,你不如趁此机会安慰安慰她吧?”
“我?”月皎看看门口蔫头蔫脑的瑕心,又看看梦知,刚刚进来的时候。。。自己不是安慰过瑕心了吗?而且她还是看到自己安慰瑕心才知道这件事的。这么明显的支开人的手段,是当自己傻吗?不过月皎也不介意,这么多年姐妹,明说都没什么。“那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