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文公作鄜畤,祭白帝;秦宣公作密畤,祭青帝;秦灵公作吴阳上畤、下畤、祭赤帝、黄帝;汉高祖作北畤,祭黑帝;是五畤也。
刘彻趁着其他人还没到,跟霍去病和卫青随口聊天,“今年过完年,咱们去一趟雍地吧,去祭祀五帝,怎么样?”
霍去病很兴奋,“陛下,我可以跟着吗?之前都没去过!”
“当然啦!主要就是带你去的。”刘彻笑着点他,把瓜果往他那边推,“年后休息,你闷着也是闷着,今年头一次立这么大功,回来又忙着军务,朕看着心疼,特意想带你出去走走。不过,走远了,怕累着你,毕竟天气要渐冷了,你肠胃还不好,雍地这个距离正好!”
卫青笑笑,看着霍去病高兴的样子,他也开心,不过选雍地,五畤,他心里就难免冒出来些许担忧。这是当年王恢马邑设伏之前,刘彻冬天去祭祀过的地方。那时候,是自己跟着去的,亲眼见证了刘彻是怀揣着怎样的诚心和决心去祭祀五帝的,为了匈奴之计,该信的,不该信的,该做的,不该的做的,刘彻全都做了,也信了,一个不落。
可惜,马邑之谋功败垂成,刘彻再也没去过。
如今再去...他很能明白这其中对刘彻的意义,但虽然明白刘彻这是真的对这次出兵结果满意到了极点,也对霍去病满意到了极点,疼爱到了极点。也不忍不住担心,刘彻会不会过于着急,转而要把太多的压力和期待放在了霍去病身上。去病虽然天纵之才,勇猛精进,但是直接面对刘彻的压力和迫切,他还是头一次,这样会不会对去病不好?
“仲卿?想什么呢?”刘彻看卫青发呆,连霍去病跟自己热火朝天的讨论,他都没插嘴,不禁出声唤他,“去病兴致勃勃的要规划这次出行的护卫,你怎么都不说话?”
卫青回神过来,答道:“哦,刚刚想边境马场的事情,也不知道过冬的事情,他们会不会因为过年就分心耽误了,还是要去人叮嘱一下。”
“如今天气正热,你这未雨绸缪也太早了些。”
霍去病也看过来,“也不早了,马上要收秋,听一些老人说,今年冬天可能分外冷些,还是多做准备吧。”
卫青赞许的冲霍去病点点头,“正是。”
刘彻看着他俩那个默契的对视,心里有些不开心,都互相有默契是吧?就跟自己没默契,哼!“祭祀也是大事,你们两个趁着年前这几个月,赶紧把事情处理好。别出去的时候,临时告假!”
“臣正好要说,这次不如就让去病陪您去吧,臣就不去了。小登最近身体不好,朝中军务繁多,国库紧张,臣不如就在家休息算账吧。”
说到小登身体不好,刘彻还能找理由让卫子夫和月皎照看,但是一提到国库,他就面色一沉,无话可说了。国库不是不见底的金山银山,随着人可劲儿造的,大司农应合理的开源节流,为出征大军提供源源不断的支持才是,可人...就是找不到合适的,颜异那个为难的样子,似乎就是把他掐死,也找不着好办法了。
刘彻难免有些生气,卫青本该是个只管冲锋陷阵的将军,可却因为自己和颜异,一,不止要培养起来一批军政皆通的武官,二,还要他也操心着军费国库的事。
这些年的战役,自己都觉得有点拖他后腿了。不让卫青提携着那群左右将军吧,武将一个能单独打的都没有,比如韩说,正大光明蹭军功封侯、学习军务的渠道也很容易,其他方式,他也不好掩饰自己的私心,其他臣子心里肯定不满,会有非议的,一个不好,东方朔和汲黯就来这里念叨他,不胜其烦,也就卫青不介意他这些安排。
抛开这些,那些将军说帮忙打配合也行啊,但是找来找去都没有特别合适的。唯一一个心甘情愿配合,还配合卫青配合得比较好的李息,自己还想把他用在西南和诸侯上,不能轻易派出去。
可要是让他一直提携着那些人,他这个大将军最喜欢的单兵作战,千里突袭之策,还施展不了,其实有点委屈他了。
如今有霍去病就好了,起码能分担点,本来是想把选兵育将的任务给霍去病,但这个混小子滑不溜手,怎么都不肯松口,自己只好顺着他。
看到霍去病一个劲的给自己使眼色,想让自己劝服卫青,刘彻虽然明知道这个卫青打定主意不会轻易改变,依然试着找借口劝说:“要不,就还是让大行李息在家吧?他跟苏建和李广都熟悉,长安没问题的,年后你和去病都跟着朕去!哈哈哈,怎么样?”
卫青警告了一眼霍去病,才稍缓了神色道:“陛下,大行年底正忙,李息将军就是想去也去不了。况且太常要跟着,各项事务复杂,去病对这些官员不甚熟悉,您不让李广将军跟着,那就得让苏建将军跟着吧?我看长乐宫那边,姜叹暂掌这几个月,做的也不错。”
霍去病还是有些不甘心,“那就不能让苏将军在朝中忙着,咱们一起跟着陛下出去吗?反正时间也不长。”
此言一出,刘彻有些犹豫,别说他不怎么满意苏建,就是满意这个人,苏建戴罪之身,这么快重用,李广那边恐怕说不过去,毕竟他每次失败,自己都冷了好久的。一个长乐,一个未央,同为卫尉不好偏颇太过了。不如韩说?也不行,他一个人担不了这么大担子,李蔡还不错,就是职位不高。要不要让庄青翟和据儿搭档试试在朝中理事?正好跟去病一起,表兄弟两个都是第一次挑大梁办事,一个在外,一个在内,同时考察?可是...据儿,自己还是想带着的。
卫青自然看出刘彻的为难,开口道:“去病,你还年轻,舅舅可老了,今年实在有些累,就让我在家休息一下不好吗?我也不能光陪着你啊,说好了这次过年好好陪陪小伉他们三个的,我都答应他们了。你好好安排陛下出行祭祀的事情,出了差错,我可是要罚你的!”
话到这个份上,霍去病只好蔫蔫的让步了,刘彻虽然遗憾,却也想不出别的人选,就不好再说什么,换上副笑脸来,安慰霍去病,“好了,那我们就听卫大将军的!冠军侯,你一个人陪着朕出去,不委屈吧?”
“陛下说笑了,去病哪敢!”霍去病赶紧起身保证:“祭祀之事,事关重大,臣一定安排妥当,不让陛下失望!”
刘彻满意的点点头,越看霍去病越喜欢,心中琢磨着要不要趁这次出去,单独给他开开小灶,讲讲兵书什么的。
这时孔立在外面轻轻敲门,“陛下,大司农和丞相请见。”
“嗯,叫进来吧!”
刘彻迅速换了神色,轻轻一挥手,霍去病就迅速跑到卫青下首,正襟危坐跪好,嘴皮微动,“舅舅...”
卫青不着痕迹的歪了歪脑袋,小声道:“有事回去再说,先看好戏。”
“哦......”霍去病挠挠头,虽然不明白,但按耐住了自己的好奇心,乖乖等着。
太学辩论,霍去病是忙得脚不沾地,只听了一耳朵,不清楚其中关键,但刘彻和卫青都知道,更清楚其中背后的较劲。前面太学热火朝天的,刘彻却此刻叫这两个关键人物过来,也不知道是打算,但是却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卫子夫站的缪侯,卫青从郦苍那里了解得很清楚,姐姐的一手金蝉脱壳,郦终根孝字当头,充分有理由脱身这个战局,不止瞬间让辩论成了青年博士请教长者的考核,还不声不响的把颜家和公孙弘的南阳太守的争执推到了台面上,刘彻怎么做都是方便的。
“最近两位很忙啊!朕是不是打扰你们两个去太学围观了?”刘彻半开玩笑的话,用低沉冷肃的声音说出来,让下面俩人的心都是一提,也顾不上最近争执得有多难看,对视一眼就慌忙跪下请罪。
“臣惶恐。”
“臣惶恐。”
修长的指尖在桌案上敲出不缓不慢的节奏,刘彻也不顾惜公孙弘年老体弱,没有叫起,依然不紧不慢的说着话,“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太学本就是丞相常去讲学的地方,大司农最近又是文思枯竭,半个月也递不上来一个奏章,去听听说不定就能写出来了。”
颜异率先撑不住了,“陛下,是臣无能,国库之事已经在想解决办法了,只是···只是···呃,臣有了些想法,只是还做好切实可行的计划,请陛下息怒,臣尽量···呃,尽量在近期呈上。”
刘彻似笑非笑的点点头,自己数了数,这种类似的马上,很快,近期,他这段日子听了无数次了,二月份大军出征就在想办法,大军都绕了一圈大漠回来了,他才憋出了一些想法。那么近期,就是近两年吧?转头看向卫青,状作随口问了一句,“仲卿啊?”
卫青微微起身,道:“臣在。”
“你是不是最近事情太多了,分点给去病吧!这次出征都回来多久了,怎么还让大司农为你们的账务分心啊?”
“是,臣回去着手安排去病新的职责。”卫青眼风扫过,就在桌下牢牢的按住了霍去病想倾身的意图,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插嘴。
霍去病有些生气,明明姑父公孙贺早就整理好了,舅舅手把手的教他审阅了一遍,一个月之前就递上去了,怎么还赖舅舅动作慢呢?
“嗯。”刘彻点点头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颜异,等了他好几秒,见他什么话都没说,嘴角才勾出一抹冷意,状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啧啧道:“丞相快起来,朕一个分神,你怎么还在那儿长跪了呢?之前就说过,不必多礼,尽心就好,快坐!”
公孙弘略略松了口气,嘴里一边说着理应如此,一边扶着自己的老腰,慢慢的站起身来,坐到边上好啊,起码威压过来,还有个桌子可以扶。
“颜大司农,既然快了,就抓紧时间捋清楚计划,然后递到这里来吧。别再到处东逛逛西逛逛,耽误时间,况且这太学博士,大多无根无基,对你的这种东西,也看不太懂,你去了,有用家学渊源压人之势啊!”
“这···”这是在敲打他利用郦终根背后的旧臣世家,去压太学里如公孙弘这般平民新贵吧?自己当初就是看中缪侯家,既有侯爵身份,又在旧臣世家圈内口碑不好。输了,众人会说新贵不敬旧臣之后,小人得志,这对公孙弘来说才是有口说不出;赢了,世家旧臣也不会多看缪侯家一眼,反而会认为是颜家鼎力支持才赢了丞相,颜家就能在朝中站稳一分。
也许是自己太敏感了吧?刘彻怎么会把自己的心思看得这么细呢!
“臣也只是惜才,郦家到底是开国旧臣之后,跟长安的宗亲世家都沾亲带故,只是这些年暂退风潮,才让人小看了些。所以臣怕郦终根因年少怯场,反而堕了侯爵之后的名声,才好意提点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