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平阳侯府。
曹襄走了,府里没有小孩子,就是两个女主人,自然凑到一起。难得清风徐来,平阳公主还在跟言笑乐呵呵的种花,叶葵就走进来一脸欲言又止的样子。
言笑很有眼色的要退下,平阳公主却阻了她,很坦然道:“不必避讳,有什么不能跟我家孩子说的。”
“是,言笑公主莫怪,只是事关汝阴才有犹疑。”
言笑公主本心存警惕,生怕又不小心夹在平阳公主和母亲之间,一听是汝阴反倒是松了口气,不悦的皱眉,“汝阴有什么事,不去找主爵都尉,偏来平阳侯府!”
平阳公主放了剪子,笑吟吟嗔怪道:“你这丫头真是关心则乱,长安还哪里有主爵都尉让他找。”
言笑这才想起来,主爵都尉已经出征了,是她神思松懈,竟然疏忽了,“母亲说的是,昨日听说他们换了出兵路线,一时有些分神,竟忘了赵食其也跟着走了,汝阴若有什么所请,官署剩下的两位估计也不会轻易下决定。”
平阳公主点点头,慈爱的看着言笑,“而且现在汝阴侯与我和离,宗正也找不上去,还不如走动我这里。”
言笑不在意的撇撇嘴:“他们倒是弯得下腰。”
“先前你忙着阿襄出征的事情,我就已经见过他们了。”平阳公主只轻飘飘解释了一句,就坦然问道:“叶葵,是事情已经办好了吗?”
“是,寻的是夏侯家在山东极有分量的始昌先生。”
“最后跟着去的,不止夏侯胜一人吧?”
“是,共去了二十三人。”
平阳公主眼底划过一丝漫不经心的笑意,把花往言笑那边推了推,颇有几分满意的道:“他们倒是没有低看我的这个公主的胸怀。”
叶葵眼神飞快的掠过言笑,低头表示附议,停了半晌才继续道:“只是有个事情不知道要不要跟公主说一声。”
言笑听了半天没有多言,闻言又专心的去摆弄花,一副不愿插嘴的样子。
言笑一举一动尽收平阳公主眼底,哪里有不明白的,向着亲生母后本是天经地义,自己利用她一次,又怎能怪她在自己面前多加小心呢!只是就这么一个贴心的孩子愿意日日陪着她了......
“说吧。”平阳公主轻叹,故作惆怅,“年岁渐长,我也有许多办得疏漏的,正好言笑在,说不定能给些意见。”
言笑抬头,“看母亲说的,我才是什么都不懂,要母亲多提点我呢!”
“这可不在年纪,我们大汉的公主天生都个顶个的聪明!”
言笑这才得意的扬扬眉,露出个真诚的笑容去看叶葵。
叶葵微微垂下目光,缓缓道:“本也没什么,只是些文人的关系七弯八绕而已,欧阳生先生也在夏侯始昌先生那里,听说夏侯先生的族学要请欧阳先生来讲。”
“唔......欧阳生,好耳熟...”
平阳公主是真不知道了,示意叶葵泡两杯茶,等着言笑慢慢想,“不急,慢慢想哪里听过他的?要是不合格,我要给夏侯先生去一封信。”
夏侯家是开国功勋,平阳公主给面子介绍汝阴子弟去鲁地学习也属于正常,只是如此上心,言笑有些奇怪,“母亲何必如此上心,横竖族学是夏侯家的事情,好一些坏一些都无伤大雅,何必管呢!”
“名门望族在地方自有大用,教的格局小了,即使出一两个封侯拜相的,未来说不准也是皇家的绊脚石,我又活不到那个时候指望着他们给我好处。”,平阳公主笑着开了句玩笑,才真诚的叹道:“还不如教出些格局和品德高尚些的,即使不能为官任将,也不必只着眼一族一门的兴衰。”
言笑乐了,“母亲这话倒是跟我日常在父皇跟前听那些侍中说的话有些不同,他们大多想着齐家治国。虽然表面上对豪族多加制衡,嗤之以鼻,但是内心里,哪个没有想着要光耀门楣的?但凡已得个家族美誉的,在父皇面前又是另外说辞了。”
真不愧是刘彻一手宠大的公主,看着纯真无邪,偶尔掉进家常里短的陷阱,其实看起事情一针见血,平阳公主不由默默感叹自己的儿子留在长安真是找了个好媳妇。
“母亲不赞同我说的嘛?”
“赞同。”平阳公主忙点头,“不过总有例外,三公九卿起码大半都无此心思,不然你父皇夸自己的识人之明就真是笑话了。”
“那也是因为陛下是我父皇,这君......”
“?怎么不说了?”
言笑一拍桌子,兴奋道:“我想起来啦!这欧阳生是儿宽的傅者!儿宽是如今的侍御史,去年种新麦时候,有听过他的意见,就是金俗姨母宴会上送给大家的那种,母亲也尝过了吧?”
平阳公主回味了一下那个味道,不习惯,口味却不错,“尝过。”
“就是那个!我吃着不错,后来还听我母后和父皇议论过,他还是御史大夫张汤举荐一路带起来的呢!”
“哦,他的傅者是欧阳生?”
“是!这鲁地的大儒先生,没有人比我母后更清楚了,回头我问问她,我应该是没有记错的。”
平阳公主淡淡的笑,也不知道卫子夫若是知晓这是给自己问的,不知道还会不会告诉言笑?她还真有些好奇,不过转瞬就压下了这种兴奋,对叶葵吩咐道:“若是因为是朝中官员的傅者就不好介绍给夏侯家族学的话,未免显得我小气,我最初又何必接这件事?你帮我去信叮嘱夏侯胜他们二十三个人,若是学不好,可真是丢人丢到长安来了!”
“诺。”叶葵领命走了。
言笑抬头看看时辰也起身告辞,说输了赌约要去冠军侯府送东西,平阳公主也没多问,让她自去忙,不用日日来陪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