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员起起落落,在刘彻笔下走过的,数不胜数,君臣亲亲疏疏,在帝王安排之下,难测难定,更遑论生死判决,更乃常事。
重臣九卿,也不例外,从公孙弘到卫青,其中如汲黯、董仲舒之流,也是早超了两手之数。
汲黯死的时候,刘彻在外,卫子夫不知道他心情如何,现在面对董仲舒的离去,刘彻即使没有多少话,她也能感受到刘彻心中的伤心和无奈。
哪怕董仲舒所说,在皇权之下,只是个工具,那么今日,这工具也是刘彻很难割舍下的一件工具了罢。也不知他若有知,是否能心安了呢?
刘彻的声音,低缓又沙哑,“择长安西郊风水宝地,厚葬。····据儿···”
“儿臣明白,”刘据立刻接道,“父皇放心,儿臣这就找人去安排。”
刘据走后,殿内静悄悄的,连蜡烛灼烧的声音都听不见了,卫子夫就默默的陪着刘彻坐了好久,才感受到刘彻轻晃着自己的手,说,“朕,刚骂过他迂腐,盐铁算什么,朕还要做均输!哼,没想到这老家伙竟然没回。”
没回,就永远都没有机会回了,刘彻手下人才多如牛毛,虽然他嘴上说人才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不能尽忠就该杀。
可这些来呕心沥血的臣子呢,都曾是刘彻心头肉,卫子夫有时候很难想象,每失去一个,接连失去每一个,刘彻到最后是会痛得麻木呢?还是痛到说不出话来?
若换了她,有朝一日失去计蕊、张坐、元睿、瑕心等人,又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卫子夫开口柔声道,“上林平乐馆马上要演角抵,我请董国相的家人子弟一同来看吧,他儿子也五十多岁了,孙辈也快三十了,到时候丧事也办完,一家人借机散散心。”
“嗯”刘彻应着,心中突然好受很多,董仲舒还有子孙,就算不能有他的才学,总能继承些优点和痕迹,就像他还活着,“也叫上郑韬和他的两个儿子吧,朕听说他家的事,还是从小伉口中听到的。”
“从小在一起长大的,要不是郑当时总带孩子出去,也许他们还能结个亲。”
刘彻摇头,他也不知道怎么,情绪就这么容易被卫子夫有一搭没一搭的带走了,“他家教儿子还行,女儿就差了些,言笑原来跟朕说过。”
又是言笑,歉疚加宠爱,刘彻如今快把这个女儿说过的每句话都记在心上了。
卫子夫没有再接话,言笑真的走出来了么?她这个当母亲的,总是有些怀疑。
“······凤凰殿最近在做什么?”
“病了,医官说是风寒。”卫子夫很想问一句,陛下可要去看看?可话到嘴边又觉恶心,咽了回去。
算李夫人还算聪明,没有着急联合王温舒扳回一局,连留在少府的爪牙,都肯放弃。可椒房殿却不会因此雨过天晴,张坐和计蕊分别去接触的两方势力 ,也并不是全然干净,让这群狗急跳墙人,给他们些压力,自己再给些希望,让双方都觉得自己阵营中有人能当少府,岂不是更好?
卫子夫走神的时候,刘彻却在斟酌,“前段时间朕说话重了些,本意是想让她少练舞,多认些字,大约是吓到她了,竟总是反着来,角抵也让她去看看,散散心。”
“好,陛下自己去跟李夫人说吧。剩下的妾身安排。”卫子夫道。
刘彻本想点头,撇见桌上董仲舒的奏报却没了心思,“那你去找人传话吧,朕这些日子还有事要忙,都说今年大旱,如今也见着些端倪了。到底是打着仗,虽有乌孙的马,其余粮草还是要上心。”
总之就是他把人训够呛,还不想哄,老习惯想糊弄过去。
卫子夫再清楚不过了,内心止不住就涌上一股怒气来,又生生咽了回去。既然刘彻这么放心,等哪天自己把李夫人辛辛苦苦建立的羽翼都剪断的时候,她找他哭,可别后悔!
等攸宁传完话,带着医官回来,卫子夫才觉事情不对,“你说李夫人的病治不好?”
医官也是为难,“臣说不好,今年季节反常,入口的东西需要慎之又慎,李夫人吃坏了东西,又强忍疼痛歌舞不歇,耽误病情,明显乏力难转,实在棘手。”
“你不要绕弯子,刚刚说治不好,现在又棘手,到底能不能治好?”说病就病,还治好治不好的吞吞吐吐,卫子夫有点怀疑李夫人真病还是假病。
“李夫人的病,本不难治,伤寒之症要仔细调理。”医官本人似乎也非常疑惑,“大约是臣能力不及,李夫人心结难解,陛下也未垂询,之后就不怎么配合臣的医嘱,更不请医官了。这几日再去,方子下去,却不见气色,臣与其他医官商量后,调整药方也不见效,倒是有女医官提醒臣,几经询问才知推测约是肠辟之症。”
卫子夫惊呆了,“听说肠辟之症,腹痛难忍,李夫人就生生忍着?为何之前没有发现?”
“肠辟之症,李夫人应是不好开口。”医官也是无奈,“要不是女医官观察仔细,臣也不敢推测,而且此病传染,若真是肠辟,不见周围服侍女官黄门有症状。李夫人强势不开口,臣也没有办法,如果不能确认,臣是真的治不好了,若是确诊,也是十分棘手,所以还请皇后决断。”
“传染一事,事关重大,你可不要随意开口。”
“正因为事关重大,臣才如此着急的随攸宁姑姑前来,还请皇后给臣个机会,让臣确认。”
若是传染,这事就麻烦了,卫子夫一刻也等不得,“来人!叫江校尉带人,我们去凤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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