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哈哈大笑,拍手道:“甚么‘走过很远很远的路,见过很多很多的人’,你先生说的应该是‘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罢?”
“不是,先生的原话就是很远很远的路、很多很多的人,不过我觉得你这句话说得更好,看来你是真的有点小智慧的!”
阿庆说着伸出小手在梁叛肩膀上拍一拍,颇有勉励嘉许的辞色。
其实“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这句话此时尚未出现,是数十年后大画家董其昌在其《画禅室随笔》中所言:读万卷书,行万里路,胸中脱去尘浊,自然丘壑内营,立成鄄鄂(音倦鄂,指山水传神)。
又说:不行万里路,不读万卷书,欲作画祖,其可得乎?
这是说明了行路和读书的重要性,所以当代认为学子开笔做文章以后一定出门要“游学”,方能成大器。
冉清看了阿庆的老气横秋,忍俊不禁,说道:“不知溧水县有甚么好玩的去处,总不成便在县城之中走走罢?”
梁叛正答不上来,忽听身后有个人沙哑着嗓子吟道:“风老莺雏,雨肥梅子,午阴嘉树清圆。地卑山近,衣润费炉烟。人静乌鸢自乐,小桥外、新绿溅溅。凭阑久,黄芦苦竹,拟泛九江船。
“年年。如社燕,飘流瀚海,来寄修椽。且莫思身外,长近尊前。憔悴江南倦客,不堪听、急管繁弦。歌筵畔,先安簟枕,容我醉时眠……”
三人同时转头去看,却见吟这首词的人,居然正是梁叛押解往溧水的那个犯人。
阿庆登时便怒道:“你这贼人,偷听我们讲话,不晓得非礼勿听的吗!”
说着举起小拳头便要打人。
那人披头散发,浑身衣服又脏又破,一双手被梁叛新制的手铐吊在了船篷上,见这小孩要来打人,居然仰面以待,夷然不惧。
梁叛抓住阿庆的腰带,将他拉回来,笑道:“犯人也是人,他犯了律例,自有律例来罚他,我们不可动用私行。”
冉清看了他一眼,笑着说:“你在孙先生的别院中,可不是这么说的。”
梁叛知道她说的自己是要送犯人下阴间的的话,便道:“那是我个人的宗旨,说实话狭隘了些。不可以把这种思想交给阿庆的,至少在他有一个成熟独立的价值观以前不可以。”
冉清看着他,眼神微动,若有所思。
梁叛偏过头看向那犯人,问道:“老兄,你方才吟的那首词,是甚么词?”
那人摇头道:“我也不知,我少年时在无想寺的门前看过一块碑,碑上有这样的句子。当时我请庙里一位老和尚教我,那老和尚念了一遍,我便记着了。你们方才说溧水县有甚么景致,这句子里说的便是无想山,山上有个无想寺,若要游玩的话,不妨去瞧一瞧。”
冉清道:“这是北宋周邦彦的《夏日溧水无想山作》,词牌是满庭芳,的确是讲溧水无想山的。”
梁叛请那犯人又念一遍,细细品过,说道:“这词中写的无想山倒真是惬意而有生趣。”
冉清也点点头,向那犯人道:“你这人,恁好的记性不去识字读书,却来作奸犯科,岂不白白可惜了自身?”
那人被打且不惧,听了这一句责备,却反而面露羞愧深思之色,随即偏过头去,面朝船篷,不再言语了。
这时船工唱了一句号子,竖起竹篙,吆喝道:“秣陵关到了,在此歇一程,上岸吃喝自便,不可走远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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