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叛径直进了屋,见是个卧室,当中搁了个浴桶,一具赤裸的女尸就泡在浴桶之中,头扎在水里,满头乌黑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根本看不见面容。
梁叛从床头摘了个不求人下来,探进水里,勾着那女尸的下颔托出水面。
一张脸已经被水泡得惨白浮肿,梁叛这等不认识的人完全看不出此人本来的模样。
好在胡二屁股是认得的,叫道:“是荆小娘。”
梁叛来不及验尸了,问道:“这里还有几个人,都带我去找。”
胡二屁股道:“还有一个冯小娘和两个伺候的小大姐。”
他嘴里说着,脚却没动,梁叛低头一看,就见到胡二屁股的裤裆已经湿了,两腿不停地打着摆子。
梁叛又好气又好笑,干脆揪住胡二屁股的后领将他半提起来,一路问一路走,果然又发现三具尸体。
梁叛让胡二屁股去县衙报官,自己回去快园,此时那戏台上已经有个本地的班子在唱,宾客都聚了过去。
梁叛离得远,听不清唱的甚么,听调子应该是北曲“苏武牧羊”的曲牌,也就是“山坡羊”。
走得近些,就听清了,的确是北曲,而且就是梁叛在前世学过的张养浩《山坡羊·潼关怀古》。
最后一句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的那首元曲。
南曲当中也有“山坡羊”的曲牌,但是格律音调不同,北曲是中吕调,如这首《潼关怀古》,以及所有的“山坡羊”元曲。
南曲是商调,这调子元代是没有的,比如唐寅的《山坡羊·嫩绿芭蕉庭院》。
开场之所以唱这一曲,而不是才子佳人,是因为此曲是张养浩奉命前往关中赈灾途中所作,十分应景,也是先烘托一个气氛。
梁叛朝人群中略略扫了一眼,既没瞧见冉清,也没看到张守拙,好在倒是撞见了姗姗来迟的胡汝嘉。
他当即半路截住,叫道:“懋礼兄!”
胡汝嘉一愣:“梁五哥,你也刚到?”
“不是。”
梁叛来不及和他解释,掏出小本子匆匆写了两张便条,都折起来,外面各写了冉清和张守拙的名字。
他将便条递给胡汝嘉,拜托道:“懋礼兄,眼下时间紧迫,来不及找人,烦你送一送信。”
“好说好说。”
胡汝嘉接过两张便条,却见梁叛又掏了两张兑票出来,夹在冉清的那张当中,他好像看到上面一张写的是五百两。
两张,乖乖,那不是一千两么!
胡汝嘉当然清楚这是捐济的银子,想想自己只带了六百两来,脸上不禁一热,心道:我倒不如梁五哥?
连忙叫了随从,叫回家再取四百两银子来用。
其实此时的主人徐维并不在听戏,他在忙着记账,在他旁边负责收钱的,是蒋大娘。
今天之所以这么热闹,来的人这么多,掏钱的也不少,其中有个原因就是,这件大好事以后是要在胭脂河畔立碑的。
而且碑文背面会依次刻上所有捐赠者的姓名字号,并向官上请令褒奖。
当然了,所谓的褒奖不会一家发一块牌匾配一朵大红花,而是在溧水县和各自本县张贴红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