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少保新起的庭院叫“衍子园”,梁叛刚刚在孙少保那里蹭了顿早饭,这会儿正打着饱嗝,慢悠悠地走出来。
昨晚四个女人都是在衍子园住的,因为都没有过门,所以不大合适住在家中。
当然了,住在衍子园本来也不是特别合适,毕竟家中并无女眷相陪,只有一个男主,突然四个姑娘堂而皇之地住在里面,遇上嘴特别歪的,说不定便要多两句闲话。
不过孙少保这个人年纪一大,甚么都瞧得通透,也不拘泥甚么名教,冉清只是朝这个老师一提,小小地撒了个娇,当即便笑呵呵地同意了。
昨晚梁叛同冉清说了,已经将吕致远的院子盘了下来,那里有几间屋子,只有他们几个的话,住过去足够了。
冉清也想去吕致远那里看看,当即约了梁叛下午一同去瞧瞧,看还有甚么需要置办的,弄好了倒是可以搬过去住。
梁叛走出衍子园的大门,正打算将驾着马车等在后巷内的忠义叫出来,他要去礼部衙门认个门,就见一个壮硕的人影,带着一身灰,正迎面走来,险些撞了个对脸。
梁叛连忙让了一下,那壮汉朝他憨憨一笑,也没啥表示,便继续向前走,走到原来避驾营的那条巷子口,转身钻了进去。
那里可以通到衍子园的侧门,梁叛才想起来,那壮汉好像是给孙少保家修假山的。
二牛走进巷子当中,停了停,又朝着空气咧嘴一笑,这才继续朝前走去。
前方不多远便是衍子园的侧门,朱红的漆还是新刷不久的,仍旧泛着一股子淡淡的桐油味儿(漆树汁用桐油加颜料调配可增加光泽度)。
二牛便推门走了进去,进门后的花园已经修好了,要绕过一小段路,才能走到假山的施工现场。
当他走进干涸的水池边时,一座两人高的假山正斜躺在水池中,几名工人坐在路边几块断碎的假山石上,一瞧见他,其中一个中年匠人立刻站起来,语气很不满地道:“二牛,你是不想干了是不是?主家再三说了要赶工,要赶工,你他娘的还敢来这么迟?”
二牛憨憨一笑,没有还嘴。
“笑他妈甚么东西!”一个小工站起来,狠狠地朝二牛后脑扇了一巴掌,啐道:“傻子一个。”
二牛摸了摸后脑勺,仍旧傻笑。
另一个小工笑嘻嘻地道:“二牛哥,快下去,把绳子套上,今天你来晚了,要多出点力。”
说着一脚揣在二牛的屁股上,还说:“呵呵,快去!”
他这一脚踹得不轻,但二牛连晃都没晃一下,只憨笑着拍了拍屁股上的鞋印,慢腾腾地沿着池边爬了下去,谁知脚卡在池子边,一个没踩稳,扑通一声跌了下去,岸上一阵哄笑。
“递……递一下,绳子。”
二牛在红着脸爬起来,举起手向上要绳子。
刚才踢他的那名小工取了绳子来,却不放下去,拎在手中一晃一晃的,像是在逗弄笼子里的小狗。
“二牛哥,我把绳子拿来了,你接一下啊。”
二牛举着胳膊捞了两下,但刚要捞到绳子头的时候,那小工便将绳子一提,惹得二牛憋红了脸,还在一蹦一跳地捞。
“行了!”那中年匠人见他们闹了半天,又在耽误工夫,便从小工手里抢过绳子,随手扔到池底下,喝道:“快干活!”
这时不远处换来说话的声音,几名小工忍不住转头望去,却见四个女子穿丝着绸、打扮高贵,在园中结伴闲逛,好像在商量甚么置办被褥的事情,并未注意到这边。
那四名女子容貌个个娇美艳丽,又各有不同千秋,几个小工眼睛都瞧得直了。
“瞎瞧甚么!”中年匠人低喝一声。
二牛此时已经背着绳子爬到了假山上头,也扭过头向那四名女子看去,嘴里“嘿嘿”笑着,脸上露出憨蠢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