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眯着眼睛,似乎在酝酿睡眠,睡姿却像是瘫在椅子上,仿如一团烂泥。
“不知长老要推荐哪一本残篇给我?”
叶北玄隐隐有些期待。
“藏经楼第四层,左侧书架之下,有一本用来垫桌子角的破书,叫什么来着……”
老头儿昏昏欲睡,嘀嘀咕咕的说道:
“到底是《山河图》,还是《江山锦绣画卷》,抑或是《山河表姐》……哎呀,应该不会叫什么‘表姐’,哪有人给秘籍取这种名字的……可具体叫啥,老头我还真的记不太清了,这人啊,年纪一大,记性是一年不如一年呐……”
“但这都不重要。”
“不就是个残篇秘籍么,叫啥都行,反正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破烂玩意儿。”
“这正好跟你小子相配吗。”
“你小子,不就好这一口吗?”
“不仅练了不少残篇秘籍,就连身上这剑,也是个破铜烂铁,就连剑鞘,都是老头我帮你弄的。”
“正经人谁像你一样啊……”
老头儿絮絮叨叨,声音越来越小,眼睛也睁不开了,似乎下一刻就会睡过去。
叶北玄不再询问秘籍之事,只说道:“前辈,你给我配的这个剑鞘,非常合用,必定材质非凡,价值不菲,不知……晚辈该如何回报?”
老头儿有气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那玩意就送你了。”
叶北玄拱手致谢,告辞而去。
老头儿躺在椅子上,佯装睡着了。
直到叶北玄快要走进藏经楼之时,老头才漫不经心的转过头,假装不经意的抬起昏花老眼,远远看向叶北玄。
很快。
老头儿的视线,就锁定在叶北玄腰间的长剑之上,昏花的老眼瞬间变得一片精亮,目光灼灼,犹如两道电芒。
“求魔……”
“此剑……求魔啊!”
老头嘀咕两声,缓缓闭上眼睛,不多时,鼾声如雷。
烈日高悬在白云之上。
阳光很辣。
老头儿不惧炎热。
武道高人,早已寒暑不侵。
藏经楼。
叶北玄沿着楼梯,信步往上走去。
上回来藏经楼,叶北玄也想去四楼看看,只因修为不够,被楼中的阵法阻挡,上不去四楼,如今修炼至百炼境大圆满,再不被阵法阻拦,直接就走了上去。
四楼的秘籍数量不如三楼,书架也稀疏了不少,大厅左侧甚至还摆了几个书桌,几张椅子,方便让人坐下来翻阅秘籍。
已有几人,坐在了椅子上。
叶北玄眼神一扫,只见左侧墙角,那张古旧的书桌的桌子腿,烂了小半截,用几块砖头垫着,也许是砖头的厚度不够,其中两块砖头中间,还夹了一本书籍。
“这就是公孙长老说的秘籍?”
叶北玄眼神一凝,走上前去。
“站住!不许过来!”
左侧墙角附近的书架上,一个怪腔怪调的声音响起。
叶北玄抬头一看,只见一只乌鸦,站在书架之上,正挥动着漆黑的翅膀,朝他咋呼叫喊道:“这个书架之上,摆着都是真传秘法,只有真传弟子才有资格翻阅,你不是真传弟子,不许过来……”
这乌鸦?
叶北玄陡然想起来了,以前跟李萱然在山中修炼之时,二人闲聊,李萱然曾经说过,藏经楼里,有一些神异非凡的乌鸦,镇守在楼层当中,名为乌鸦镇守使。
神策武府弟子一旦进入藏经楼,都要受到乌鸦镇守使的监督。
叶北玄停下脚步,指着垫在桌子脚下的秘籍,道:“镇守使多心了,我只是想看看这本秘籍。”
乌鸦这才不再挥动羽翅。
叶北玄走上前去,朝那个坐在书桌对面之人拱了拱手,说道:“打扰一下,我想看看桌子脚下那本秘籍,可否请让一让,在下感激不尽。”
那人早就看到了叶北玄,如今听叶北玄说要看桌子底下的书,顿时咧嘴一笑,道:“不就是一本侧重于锻炼体魄的秘籍么,还是个残篇,有什么好看的?”
叶北玄问道:“阁下看过?”
那人点了点头,道:“看过,这书没什么意思。君侯要是想在晋升大考里,保住性命,单凭一己之力,哪怕修炼再多的秘籍,修为再高,实力再强,只怕也是自身难保,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叶北玄淡然问道:“阁下认得我?”
那人笑了笑,道:“那些高家之人,从离都请来了画师,给君侯画了很幅画像,到处散发,大肆悬赏,只为诛杀君侯。如今,这神策武府,只怕个个都认得君侯……”
原来如此。
叶北玄点点头,问道:“阁下可否说说,我叶北玄这颗人头,价值几何?”
那人说道:“大将军府早已许诺,谁要是杀了你,高家会去皇帝面前,请来一份圣旨,封此人为百里之侯,列土封疆,世袭罔替!”
叶北玄听得眼神一凝。
列土封疆!
封侯百里!
要知道,武安侯秦家的武安郡,也不过是方圆百余里而已,这还是秦家祖上,浴血奋战,立下了赫赫功勋,才有了百里封地。
可如今。
大将军高正堂只为给女儿报仇,百里之侯说封就封!
也许,在大离皇朝,除了皇帝意外,权柄最大的就是那个大将军高正堂。
还真是权倾朝野!
叶北玄暗暗握了握拳头,脸上却挂着笑意,朝坐在书桌对面那人说道:“这悬赏如此丰厚,还真是让人叹为观止,哪怕连我自己,也免不得怦然心动。”
那人却摇头说道:“君侯别这么看我,这种事,我可不感兴趣。这些恩恩怨怨,打生打死,都是你们之间的事情,跟我没有半点关系。”
“我倒是希望,君侯在晋升大考里,异军突起,大放异彩。有朝一日,再直面那个高正堂,一剑捅死他,这才有趣。”
“君侯,请!”
此人说着就站起身来,将书桌让给叶北玄,拿着手上的秘籍,转身而去。
“多谢。”
叶北玄走上前去,抬起书桌,拿出那本夹在砖头中间的秘籍,正要翻阅,耳中却听到了不远之处,几个武府弟子的闲言闲语。
“这徐宗渊,竟敢这么说大将军,还口口声声咒大将军被叶北玄一剑捅死,真是胆大包天!”
“徐家虽然世代公卿,但终究比不得高正堂如日中天。徐宗渊这些话,要是传到高家之人耳中,必会招来祸患。”
“徐宗渊又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了,他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显然不是等闲之辈。不过,如今高美美死了,在这节骨眼上,徐宗渊说这些,终究不是明智之举。”
“徐宗渊可不怕高正堂,早在几年之前,皇帝宴请百官,徐宗渊跟着家中长辈去赴宴,皇帝问他有什么志向,这徐宗渊竟然指着高正堂说:彼可取而代之!”
“此人何其桀骜跋扈,何其猖狂……”
众人窃窃私语说了一阵,忽而发现叶北玄正在侧耳倾听,便纷纷背过身去,不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