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十三章 以后的事情朔方幕府供军使衙门转运司孔目官张淮鼎匆匆赶到了龙池宫清凉殿。几位妇人一边说笑,一边出了殿门……裴氏小腹微微隆起,走在最中间。萧氏在她左侧稍稍落后半步,前来找裴氏、萧氏探讨音律诗文的杜氏、韦氏走在最后。张淮鼎不敢多看,微微低下了头。“张判官,大帅在等你呢。”郑勇出了殿门,说道。“有劳郑将军了。”张淮鼎躬身行礼。邵树德身边的亲兵亲将,他一个都不敢得罪。听闻亲兵经常要学习战阵知识,互相切磋武艺,一有机会,就下放到部队。官大的去当军使、副使、都虞候,官小的当个十将、副将,无官的也可能混个队正、队副。郑勇在邵树德身边算是跟的时间较长的了,说不定哪天就是一军军使、副使,张淮鼎身份尴尬,如何敢得罪。郑、张二人进殿后,邵树德立刻招呼他俩坐下。张淮鼎悄悄扫了一眼,殿内人不少。卢嗣业、杜光乂二人他认识,陈诚这种大红人镇内更是无人不识。还有俩小儿,有心人都知道,大帅的长子和嫡长子。有侍女给张淮鼎端来茶水。张淮鼎一看,金发、绿眼珠,居然还认识!大商人康佛金的侄孙女康氏。灵州有逸闻,大帅酒后曾言,愿收万国种属佳丽,以实后宅。身边有粟特女人服侍,倒也不奇怪。“大帅,垣、王屋、渑池三县之砂地,职与夏州农学王博士商讨,先深翻土地,再种上吐蕃人带来的紫雀花(金雀花),使砂土黏固,两年后割下花草喂养牲畜,把下层沃土翻挖起来,这砂地便可用了。”邵树德身前还有人在汇报工作,听起来像是邵州官员,张淮鼎仔细听着。邵树德微微点头。其实他不太懂,但需要点头示意,表现出自己好像很懂的样子。紫雀花是什么?没听过,或许是吐蕃那边的特产?是不是他曾听过的金雀花?竟然有肥田作用,难道也是豆科牧草?罢了,不深究了。吐蕃人既然栽种这种牧草,那肯定是有原因的。如果这种牧草竞争力够强,能大面积生长,将不太能种粮食的砂地利用并改造起来,那再好不过了。这些年不断内迁河陇蕃人,他们带了不少外来作物种子。有的是中原没有的,如回鹘豆(鹰嘴豆)、驴喜豆;有的是中原引进过,但与没引进区别不大,平时几乎见不到,比如西瓜、大宛苜蓿、紫雀花等等。归义军的敦煌有一定规模的棉花种植,邵树德遣人引进了一些,种在怀远县。灵州农学名下有一个植物园,占地不小,有两大作用:一、收集外来植物种子并培育;二、定向培育农作物。第二条是邵树德提出来的。他对自己吃到的西瓜很是无语,瓜瓤太特么少了,籽也太多太大了!没说的,学马政,提纯“血统”,优选优育。现代社会每一个种子,都是几百年间定向培育的,比如西瓜;每一种牲畜,严格意义上来说也是人工配种定向培育的“纯血”品种,比如风靡全世界的荷斯坦奶牛。只用自然界原生的东西,那就像邵树德吃到的西瓜一样,让人目瞪口呆。“垣县蕃人编户后,农学可教他们种地?”邵树德又问道。吐蕃人、党项人他不太担心,他们顶多是农业技术差点,但真的会种地。羌人就要差一些了,但多多少少也会种,回鹘人、吐谷浑人以及一些游牧的党项、吐蕃,可就伤脑筋了。邵州五县,硖石县是原本陕州的,人口很少,以种植粟麦为主;崤、垣、渑池、王屋原本都是白地,百姓都是战后分地的河陇及横山蕃人。目前的政策是,灵州农学出人,对口支援渑池县;夏州农学支援王屋县,绥州农学对口垣县,银州农学对口崤县。对这些农学博士、助教、教谕以及诸多学生的出路,邵树德也在思考。毫无疑问,在现有社会风气和价值观中,他们与医学生、工学生、算学生一样,在经学生面前是低人一等的。这不太好!邵树德最近有一个打算,占领河阳之后,孟、怀二州肯定要大量移民的,届时少不了这些“杂学”学生出力。他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提拔一些功劳显著的杂学学生当州县实权官员,并在有生之年坚持下去,形成传统,提高他们的社会地位。正在向他汇报的邵州营田巡官杜晓对医、算、农、工学生没有太多歧视这或许是装出来的,因为邵树德很重视这些杂学生,但不管真假,杜晓还是愿意彰显他们的功劳的。“回大帅,王博士在王屋县,殚精竭虑,披星戴月,几乎每个村都到过了。教蕃人种苜蓿,一年割三次。”杜晓答道:“又牛舍、羊圈积肥,用砂土或山间泥炭覆盖数层堆聚,再运往田间。不厌其烦,都教了。”三茬轮作制中,牲畜的饲养是核心部分。夏季一般被赶到田里放牧,动物的尿液、粪便直接拉在田里,冬季则在关在圈中,用田里收获的干草喂养,产生的粪便一般会用砂土或泥炭覆盖在上面,一冬天能盖好几层,然后收集起来,运往田里。邵树德对推广这种农牧并举的生产模式很热心。穿越者上来就大炼钢铁,大概率人亡政息,改变不了社会,但也许这种农业生产模式可以?这是邵大帅藏在心底的野望。当然这只是前置条件之一。只解开了工业革命最基础的一道枷锁,食品和原料供给。第二道枷锁则是货币供给,这个只能以后再说了。有些东西,自上而下容易人亡政息,邵树德一直在琢磨不会人亡政息的东西,而这种最有生命力的东西往往只会存在于底层,你得把它创造出来。既有利于自己征战,也对民族作出了贡献,邵大帅不是大公无私的圣人,但这种既能满足自己私欲,又能满足情怀的事情,他还是愿意去做的。“王博士何许人也?”“夏州农学博士王雍。”邵树德点了点头,拿起笔将名字记了下来。随后又看了一眼杜晓,暗中琢磨他俩啥关系,难不成是亲家?杜晓被他看得有些不自然。邵树德笑笑,应该不是亲家。你妹妹杜氏刚刚穿着暴露,在偏殿抚琴给我欣赏呢。“张判官。”邵树德挥手示意杜晓退下,让张淮鼎上前。“参见大帅。”张淮鼎行礼道。“坐下吧。”邵树德伸手虚按,道:“归义军张帅近日又讨高昌回鹘,以你观之,高昌回鹘比甘州回鹘如何?”“强盛许多。”张淮鼎答道:“不过大帅若尽遣铁骑军、飞熊军、飞龙军,择一良将统帅,破之必矣。”“此三军,两三万众,六万余匹马,沙州养得起么?”“养不起。”张淮鼎老老实实答道。归义军只有一万多兵马,大部分还是步兵,都养得很吃力了,多了数万骑,财政立马破产。“可否与高昌回鹘讲和?”邵树德问道:“他们所求者,不过财货罢了。虽然我不缺马,不过亦可用中原绢帛市马,或可按抚一时?”“这……”张淮鼎想了想,不是很确定,只能说道:“或可尝试一下。”邵树德起身,走到地图前,指着河西、归义军两镇,道:“若与高昌回鹘讲和,我便调玉门军五千众东行,你说龙就会不会奉命?”玉门军经常奉命进入敦煌,协助归义军抵御高昌回鹘的侵扰。但说实话效果不好,盖因其不可能久驻,而高昌回鹘来去如风,经常派不上用场。但邵树德也不敢将其抽调走,万一高昌回鹘大败归义军,占领沙州呢?如果能够暂时安抚住,便抽调玉门军东进,与汴军火拼。事实上邵树德现在又想测试一下附庸藩镇的服从性了。龙剑赵俭在和茂州羌人打,也不知道那些穷山沟有什么意思,打下来又如何?自从被朱玫大败后,他就不敢南下了,邵树德感觉他也是个扶不起来的,没啥亮点。不过他孙女赵姝确实不错,有姿色,但年纪又太小,不太懂一些事情,经常用拙劣的伎俩勾引邵树德。邵树德心中想笑,这手段也太低级了,于是经常假装受勾引,与她玩些游戏。龙剑镇兵不多,邵树德有心调一些人北上历练历练,但想想龙剑四州的位置,还是算了吧。山南西道这次肯定要抽调人马北上了,至少五千人。诸葛仲方若不愿,或者兴元军士作乱,那就动手镇压。这么多年了,邵树德在兴元府还是有一些人的,节度副使蒋德温就定期给他写信,汇报镇内情况。凤翔、兴元、肃州、华州、河中,联合出兵两三万人,替换蕃人撤回休整之后的空缺。不过也要给点好处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