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夕阳如火,美不胜收。崔鸿建拎着两斤羊肉,一尾鲜鱼,满面愁容的往家走。老岳父含冤入狱,作为女婿,崔鸿建说不急那是假的。可他位卑言轻,没称病辞官之前,也不过是排列末位的小官,现在称病辞官就更不行了,往刑部大狱走几趟,人家连门都没让他进,往日里的同窗好友也是避之不及。几天下来,崔鸿建有些犯嘀咕。老岳父的为人他是知道的,说他贪赃枉法,崔鸿建一百个不信。现在,人被关在刑部大狱,既不提审,也不让人看望,时间一久,越想越不对劲。“嗯?”到了家门口一看,门是开的。再往里一看,院子里的桂树下,正有一名青年坐在自己的太师椅上。“张大哥!”只看一眼,崔鸿建便喜不自胜,小跑着迎了上去:“大哥,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也是刚到不久。”张恒脸上多出笑容,上下打量着崔鸿建,目光中闪过一丝惊异:“几月不见,你变化不小啊!”崔鸿建笑道:“我自高中之后,便在翰林院内当差,每日手不释卷,阅读百经,闻圣贤之道,养君子之气,早非吴下阿蒙。”张恒默默点头。以前的崔鸿建,就是个普通书生,满口的之乎者也。现在,身上透露着一股浩然之意,人未至,便有书香扑面,这是儒道登堂入室的表现,照这样发展下去,未来的崔鸿建极有可能成就大儒之位。“翰林院吗!”儒,道,佛三家,各有千秋。儒家的大儒,同样也有可取之处,养出一身浩然之气,足以镇杀鬼妖,喝破道法。不过想要达到这一步极难,等闲的读书人,是万万没有机会的。除非你出自儒道世家,或者有真才实学,考入翰林院,再从翰林院内学习到儒家法门。崔鸿建走的是第二步,入翰林。大松太祖曾有遗诏:非翰林不得入相。不是翰林院出身的人,是当不了首辅大臣和宰相的,所以在民间便有另一个说法:非翰林者难成大儒。当然,这只是对寒门而言。世家子弟就不同了,有些人是上古圣贤世家出身,他们内部的传承便足以支撑他们步入大儒之境。再加上世家大族之间多有通婚的习俗,说一句代代皆有大儒出的话也不为过。只不过,这种世家大族出来的大儒,和寒门大儒之间区别很大。他们不是被王朝培养出来的。王朝更替,在他们看来就像春夏秋冬之间的变换,对朝廷,很难有忠诚可言,更看重家族利益,因为他们这些圣人世家,历经数千年风雨而不倒,与自身相比,那些所谓的王朝,不过是流水下的泡影。“相公,你回来了。”房间内。听到院中的对话,傅清风迎了出来:“这次去刑部大狱,可曾见到父亲?”“哎!”崔鸿建摇了摇头,叹息道:“不管我怎么说情,托关系,塞银两,刑部狱卒就是不肯让我进去,就连带句话都不行,我今天还去求了孙大人,孙大人是岳父生前好友,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可他也对这件事三缄其口,好似有难言之隐。”傅清风闻声垂泪:“孙大人都觉得为难,不肯帮忙,这天底下还有谁能帮我们?”一边哭,一边偷偷去看张恒。张恒仿若未闻。他不是第一天出来混的,这点小伎俩回家哄孩子都不够。“是我没用,岳父出了这种事,我一点忙都帮不上。”崔鸿建并不知道妻子的想法,一时间格外自责:“若我是新科状元就好了,状元郎被赐了御前行走的腰牌,可以随时面见圣上,不像我,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却连皇上的面都见不到。”傅清风抹着眼泪,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片刻后。崔鸿建想到张恒还在,强撑起笑容:“我去孙大人家,孙大人送了我两斤羊肉,一尾鲜鱼,让我回家补补身体,正好张大哥来了,晚上就把羊肉和鱼炖了吧,我也好为张大哥接风洗尘。”见到都这时候了,崔鸿建还想着自己。张恒也是感叹道:“天行健,君子当自强不息,你我一别一年,当年的秀才,成了翰林院学士,你变了,也没变,还是当年那个送马给我的崔书生啊。”崔鸿建不知道张恒为何说起这个,只能苦笑道:“大哥说的哪里话,我又不是十几岁的孩子,都快而立之年了,性格早已定下,又能怎么去变?”“不一样,不一样。”张恒看得透彻:“所谓贵易友,富易妻,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在你们读书人眼中,我不过方外之人,可亲不可近,眼下你已高中,入选翰林院编修,未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却能因为我的一封书信而称病辞官,如此信我,非常人能为。”崔鸿建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要不是大哥你,恐怕我早就被那山羊精给害了,进京赶考又从何谈起,你是我的救命恩人,也是我大哥,我要是连你都不信,这个世界上还能信谁?”张恒笑而不语。因为崔鸿建说的简单,但是办起来很难。陈胜吴广起义前,陈胜只是别人家的细农。田地间,曾与好友立誓:苟富贵,不相忘。后来陈胜真的成了王,当年的朋友去投靠他,结果讲了些陈胜当年的儿时趣事,就被陈胜以言语不敬为由给杀了。由此可见,同甘苦易,共富贵难。“饭菜就不急着做了。”张恒拦下想要去做饭的傅清风,再与崔鸿建说道:“我今晚有约,对方身份特殊,不是常人,我本不该带着你,但是看你满心忧虑,我决定带你一起去赴宴,将你的事说给它听,看看它有没有解决的办法。”崔鸿建满心惊异,不知道张恒怎么在开封府内还有朋友。只是出于信任,没有开口询问,只是暗想道:“我为老岳父的事所愁,这件事,连孙大人都帮不上忙,孙大人可是从二品的观文殿大学士,他都没有办法,张大哥的朋友又能有什么办法呢?”总不能,张恒的朋友是当朝太师,太傅,太保这些一品大员吧?“来来来...”张恒没有给崔鸿建多想的机会。临到天黑,叫着他步行出门,一路向南城而去。到了南城旧巷,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蛙。吹口气,纸蛙便脱手而出,蹦蹦跳跳的在前面引路。走了千百步,迎面是一废弃宅院。进去一看,院内杂草丛生,有一口老井,纸蛙纵身一跃跳入井中,转眼就没了踪影。“就是这里了。”张恒见状,与崔鸿建笑道:“一会不管见到什么,都不要惊讶,安心跟着我就是了。”崔鸿建连连点头。随后,张恒纵身跃下枯井,崔鸿建也紧随其后。这一跳不要紧,他只觉得身轻如燕,周围五光十色。落在地上,定睛一看。这里哪是什么井底,分明是一处有山,有水,有宫殿的人间秘境。“张大哥,这是?”崔鸿建一脸懵。抬头往天上看看,依稀能见到井口的样子,可这枯井明明只有一丈多深,他们此时落在井下,向上看,井口却远在天边一样。“此为井蛙之术。”张恒语气微顿,又道:“井底之蛙,自成一界,你也可以将这里看做是洞天福地,也就是桃花源记一样的地方。”“桃花源记?”崔鸿建是读书人,对五柳先生当然不陌生。只是他以前,只将桃花源记当做故事看,从未想过有一天能来到一个类似的地方。“呱!”正想着,突然见到四周有无数青蛙涌来。它们小的只有拳头大,大的确堪比磨盘,上面都能坐两个人了。“呱!”两只壮如牦牛的青蛙跳上前来,伏在二人身前趴下,示意二人坐到它们的背上。等到二人坐稳之后,青蛙蹦跳着跑向宫殿,一路所过,见的青蛙成千上万,不知几何。而在暗处,水中,山上,还有更多青蛙藏匿。一眼看去,这是来到青蛙的老家了。“咳咳咳...”到了宫殿门口,张恒二人从青蛙身上下来。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