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想什么?”凤俦乍然开口,声音有些清冷:“为什么表情就像是……要英勇赴死?”
阮覃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刚刚在思考自己用水果刀干过手无寸铁的凤俦的可能性是多大,于是只能假笑:“哈哈,想起了以前的一个任务。”
凤俦道:“你出第一个任务的时候……是十六岁?”
阮覃脸色冷淡下来,坐在凤俦对面,抱臂看着他:“怎么,原来凤队今天是来查家底的?”
其实做这一行的,不管是否表现在表面上,对以前执行过的任务都是不愿意再提的,即便他们面上能嘻嘻哈哈的谈起那些炸弹碎片中无助哭喊的无辜孩童,但是就算白雪这样没心没肺的人在接到第一个灭口的任务时,都来阮覃这里哭了一整片,哭的眼睛浮肿像核桃,声音嘹亮像是个孩子。
阮覃仍然记得那时候白雪抓着她的衣襟问她:“绿腰,……我们真的是在做正确的事情吗?”
阮覃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于是只好说:“……也许吧,我也不清楚。”她伸手擦了擦白雪的眼泪,两个人依偎着坐在柔软的长毛地毯上,阮覃的眼睛在灯光下显出一种非常淡的茶色,瞳孔里好像装着窗外的一片浮华世界,又好像只是一片虚无。
白雪眼角还有未干的泪,眼神却十分空洞的跟着她看向窗外,那个眼神是十分孤独而绝望无助的,像是一只被遗弃的猫,因为从玻璃窗看去,正好可以看见放了学的孩子们乖乖的排成一队,往家里走,背着一样的书包,穿着一样的校服,按照高矮顺序排列,但是每一个,都很鲜活,都是还在跳动的生命。
阮覃不知道自己当初的眼神是不是跟白雪一样,只记得白雪紧紧抓着她的手,难过的说:“……你看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小男孩,死在我手里的那个孩子……跟他一样大,长得很可爱,我进门的时候,他甚至问我要不要吃糖。……绿腰,我真的不想做下去了……”
当初哭的撕心裂肺说自己不想再做下去的白雪如今已然是一个每年拿千万奖金的优秀杀手,然而就算是如此,她还是每个月定期去看那个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小男孩,每次都会买好多好多的糖,即便男孩的家长笑着说过好多次男孩已经有了蛀牙。
但是她固执的不听。
阮覃知道,她是在尽力的想要补偿什么,即便心里的那个窟窿千疮百孔,是一辈子都补不上的,但是东一点西一点,起码会让自己好受许多。
她闭上眼睛,不想去想自己的第一个任务,声音带了嘲讽:“凤队,我档案上的资料都是真的,您不用来问我。”
凤俦道:“我不是想要戳你伤疤,而是……”
“那是什么?!”阮覃猛然起身,单手撑在沙发的靠背上,眼睛里带着莫名的固执和凶狠,像是森林里的发狠的幼兽,“凤队,我们本来可以和平相处,但是你这人怎么就这么的欠呢?”
那一瞬间,他们之间的距离极其近,但是却没有任何的暧昧意思,而是一种全然的剑拔弩张,阮覃的眼睫毛很长,但是没有丝毫的抖动,于是那双眸子里的恶意就来的更加汹涌澎拜并且掩藏不住。
凤俦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她,没说话。
阮覃勾起一个有些嘲讽的笑:“难不成凤队是来抚慰我受伤心灵的?那大可不必,我已经全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