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0章 仿（6K+）
三十多封……这个数目让姜韶颜也不由一愣：这江南道以及杨衍身边到底有多少季崇言的人？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在杨衍身边放人的？
在杨衍这样生性多疑的人身边放人且不被发现绝不是短短半年一年就能够做到的。毕竟杨衍这样的人不会随意对来自己身边时日尚短的人卸下心房。
彼时杨衍远在江南道，季崇言这个天子近臣则在长安城做陛下最疼爱的亲侄子，两者相隔可谓天各一方，明面之上也毫无交集。如此的话，季崇言为什么会突然关注起杨衍来？
脑海中一瞬闪过诸多疑问，姜韶颜下意识的看向季崇言。他目光清亮的看着她，含笑问道：“姜四小姐，这些可够？”
姜韶颜点头：够了，足够了，若是三十多封信中还找不出其中的问题，那便是更多也没用了。
将匣子里的信搬了出来，她粗粗看了看日期，最早的一封是今年年初的时候，杨衍刚去长安城的时候寄回给家中的家书。
季崇言这个匣子的主人自然是早已看过这些信了，眼下正帮着姜韶颜将每封信与信封分拆开来依次在桌上排开。
方才女孩子试墨时也是这样的动作，依次排开，一目了然，并不会因为繁杂而看的眼花缭乱，相反只会让她看的更清楚。
姜韶颜将手里试好的墨色暂且放在了一旁。
林彦见状便顺口问了一句：“怎么样？姜四小姐试完了吗？”
这种感觉让林彦惊叹的同时又有种不妙之感。
这是途径各驿站，驿站小吏交接时盖的印戳。这些印戳有新有旧，甚至连朱砂泥都不尽相同，这怎么办？
对此，季崇言抬了抬下巴，指向已经将一排朱砂泥排开正在调试的女孩子道：“姜四小姐有办法。”
季崇言注视着低头认真写信的女孩子，目光没有片刻移开，顿了顿猜到：“我眼下也不知道。不如先看看钓上来的鱼是适合养着还是吃了吧！”
什么感觉如何？林彦本能的抬头向他看去，眼底一片茫然，摇头道：“我……没什么感觉。”
女孩子点头，手里贴纸的速度不急不缓，没有浪费一张，道：“还不错，家里的长辈近些时日有些闹脾气，不过问题不大。”
看他那一脸真诚的样子，若是对面的姜四小姐是个她丫鬟香梨那样的人，怕是已经深信不疑了。
只是即便是以为的最简单的事，当真做起来才发现此事委实是个细致活，林彦垂眸认真的学着女孩子刷膏药粘纸……呃，第一张就贴歪了。
有些时候，或许脑子还未反应过来，身经百案的身体已经先一步会生出一种微妙的违和感。这种微妙的违和感很多时候都给林彦这样的官员一个查案的方向，而且几乎不曾出过错。似这种模仿字迹的凶犯他也遇到过几次，肉眼难以辩驳的描摹却终究会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纸张铺开，粘合，再铺开，一气呵成，看着当真简单的很，可做起来，却好似没有那般简单。林彦默了默，没有再浪费纸张，而是走到季崇言身旁看季崇言一边磨墨一边同女孩子说话。
“不忙，”季崇言手里磨墨的速度也没有任何变化，笑着同她闲聊，“我和林彦近些时日在钓鱼。”
不过不管如何, 姜四小姐和崇言说是就是吧！反正对杨家下手的“主谋”是他二位, 想来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
除此之外，所谓百姓沿路撒花旁观的状元才子虽然厉害，可作为江小姐, 虽然对江公那个生父没什么印象了, 可那万卷藏书以及江公的传闻她听了太多了。
“我说姜四小姐若是喜欢，交给你也可以。”季崇言笑着重复了一遍。
林彦这才找到了插话的时候，连忙说道：“不错，杨衍确实厉害，不过你二人也不差。”
可鉴于骗的人是姜四小姐……女孩子垂下眼睑，也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更没有再提鱼的事情，只是继续拿起笔写了起来。
一旁看着姜韶颜同季崇言说话的林彦这才恍然回过神来：“难道是信里的五字短句是月份, 七字短句是日子, 若是数目皆对得上，那便是杨衍所写？”
“那钓上来的鱼季世子准备怎么办？”女孩子手中写信的速度仍然没有任何改变，两人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在闲聊，“养着？还是放了？又或者烧了吃？”
林彦凑过头去同季崇言一起看了起来：这封家书不长，通篇没有废话，字句有长有短，字体乱而有序，尤其在看过杨衍亲自写的那几十封家书之后，竟没有半点违和感。
不等林彦开口，季崇言便道：“是一样。”
“倒是百里加急的信用了不少，”季崇言指着那些信封上的印戳，道，“如此只要仿照几个沿途大关卡的印戳便好了。”
林彦是看到过女孩子的字的：确实颇应的上“才女”的名头，有女子的清秀其内却自有一番字骨，听闻东平伯爱女如命，为爱女搜罗了不少名家字帖，女孩子的字应当是习自那些字帖。
这……人情怕是太大了啊！姜韶颜放下手里的笔，一脸的凝重之色，她看向季崇言，正色道：“我也还不知道这条鱼是什么样子的，不过这种承诺，世子还是不要轻易许诺的好。”
撇去小白菜也喜欢吃食之外，她其实也很喜欢同小白菜说话，总觉得同他说话格外的顺畅。嗯，她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两人皆不是什么好人却也不是什么坏人的缘故吧！
季崇言笑着道：“姜四小姐愿意就好了！”
女孩子似是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 抿唇莞尔：“所以，一个很会写文章的人表达自己意思的方法有很多种。”
“杨衍是个善言之人，文才过人，前朝连中三元的文章直至如今仍然挂在国子监的学堂之外。”季崇言说到这里, 顿了一顿, 对姜韶颜道，“他很会写文章。”
季世子不愧是她香梨看中的姑爷最佳人选，长得好就算了，还会钓鱼。最早就送了一篓子小鲫鱼过来，小姐做了醪糟鱼鲊，后来还送了大鱼做了红烧鱼块、清蒸鱼头和鱼头豆腐汤，唉，别想了，别想了，口水都快止不住了。
“杨家那里有需要，姜四小姐可以来晏城寻我。”季崇言接着说道。
女孩子“嗯”了一声，没有多说。
片刻之后，季崇言开口道：“杨家女眷都是普通人，杨衍不会给她们出太难的难题。”
这话听的季崇言顿时笑了：“如此……若是连你都察觉不到有什么问题，杨家那些女眷自然也一样。”
姜韶颜想了想看过的季崇言写的东西，认真道：“我来吧！毕竟我是才女……”
这算是一个承诺了，女孩子垂着的眼睫颤了颤，手中写信的速度不变，眼睑却抬了抬，顿了顿，问他：“晏城近些时日不忙吗？”
杨衍因为连中三元，有个“杨三元”的外号。
钓鱼？林彦看向季崇言：他怎么不知道？钓什么……呃，不对，确实是在钓鱼，不过这条鱼大的很，是方家藏在背后的秘密。
不过晃个神的工夫，那厢的两位已经开始对着桌上依次排开的信和信封看了起来。
这样的鱼太大，哪个敢无端接受？
那厢半点不像开玩笑的样子说话的女孩子朝他笑了笑，继而收了笑，继续认真的对季崇言道：“我是才女，你若是信我，这信便由我来回如何？”
女孩子望来的目光温柔而坚定，季崇言抬头与她对视：“字数上应当没有问题，所以若是有问题的话那就一定是在杨衍的家书写法之上了。”
除了小丫鬟香梨这等咽口水的傻丫头之外，听懂他二人话里意思的怕是都清楚他二人说的绝对不是真正的鱼。
杨衍同杨家女眷的家书来往方法既然找到了, 那眼下就是要回信了。
姜韶颜看向季崇言, 没有出声打断他的话，认真的听着。
这一点, 姜韶颜也有所耳闻：不过这耳闻倒不是前朝作为江小姐时听闻的, 她彼时对这个前朝大靖连中三元的状元才子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关注，便是知道了也只感慨一声“这人有些生不逢时”了, 毕竟彼时前朝大靖的天子是暴君，才不才的也没太大的用处了。
若不是这些天崇言一直同自己呆在一起，他都要忍不住怀疑面前这个季崇言芯子里是不是换了个人了？
这是崇言？他还记得几年前有一回自己那老上峰纪峰翻了本不知哪里的字帖，一时间上了头，便尝试着用里头的字写了封信与他，结果叫崇言看到了，当即拿了信便同他一道堵住了“可疑”的纪大人，“追问”了好一番，才把被问出了一头冷汗的纪大人给放了。
嗯，宝陵的事崇言日日都会关注的，是以林彦也是知晓的。
吃惊的不止林彦，就连手中动作一直未变的女孩子也在此时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他道：“你说什么？”
林彦：“……”他可以说实话吗？看不出来！在他看来，这些颜色都是一个样的。
“信封之上没有做什么手脚, ”女孩子闻言跟着点了下头, 说道，“如果是我, 信封接触到的人有不少, 未免麻烦，我也不会在信封上做手脚。”
姜韶颜点头“嗯”了一声，指着试好的墨色对林彦道：“你看，这颜色是不是同杨家女眷的字条颜色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