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正是因为不懂，大多数撒钱的权贵富户对着一穷二白，巴掌大小的天权观是不会撒钱的，而要如今这般“神仙福地”似的天权观才能引得他们掏钱。
“仙公点化的水池位置所在也在旧的天权观内，再加上紫光道士等人最开始也不知打哪儿变出来的钱财，”姜韶颜眉心蹙起，缓缓开口道，“我有一个猜测。”
除了万中无一的巧合之外，这极大可能本身就是一个道法阵。
姜韶颜同季崇言来到后观时, 紫光道士已经命人备下了一桌全素宴, 却也不仅止于此, 紫光道士指了指大开的天权观后门外的亭子, 以及亭子里架起的篝火烤架，道：“无量天尊，两位施主不必随我等这般遵循清规，只消不在观里，去观外食荤也是可以的。”
“这九龙岭七座道观间定然存在着一些共有的秘密，而其中一间的秘密被紫光道士就这么偷偷动了，若是叫其余六观知晓了，定然不会对紫光道士客气。”女孩子说着看向季崇言，见他露出了然的神情，笑了笑道，“那此事便交给世子了。”
这般想来，紫光道士摸着胡须笑眯眯的伸出了五个手指。
女孩子回看了他一眼，轻声道：“只是这紫光道士才接管天权观时观里一穷二白，这一开始给仙家境地换上门面的银子是打哪儿来的呢？”
听到这里，姜韶颜点头“嗯”了一声, 若有所思道：“我的身份若是稍加查证也不是难事。”
“所以我二人的第一层身份自然不用太真……”
所以这钱……难道还能是凭空变出来的不成？
如此，这紫光道士同天权观的发家似乎也能解释得通了。至于那规矩庄严的道法阵，或许就是从天权观下的宝贝里看来的。
“这紫光道士如今有这衬和人心所想的仙家境地，又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赚得钱财也不意外，只是……”
虽说他们私下里早已携手过不少次了，可面上要一起上山还是要有理由的, 尤其还是一个让紫光道士这等“世俗”的小人能相信的理由。
不过两人倒是没做多余的麻烦，同道士们一同坐下用了饭之后，便被紫光道士带着逛了一圈新修缮的天权观。
如此的“恃肚而娇”让紫光道士捋须的手更是勤快了：誓要打听出些这胖夫人的过往，好从这铁公鸡身上拔下一把毛下来。
季崇言闻言抿了抿唇, 没有出声。
而且这个猜测一出，很多事情都有了更完整的解释。
紫光道士见状不由挑了挑眉：倒是不意外，果然这一对里，女的才是做主的那个。只是瞧着也是个一毛不拔的铁公鸡，如此的话，要说动那个女的才是关键了。
涉猎广泛的江公藏书中似这等“杂书”不在少数，她上一世看了委实不少，倒也能说个一二来。
“这里头是我等修缮的功德池，”紫光道士指着正中那修成太极鱼图模样的池子，努力“介绍”着，“里头是自外头那仙公点化的瀑布池子里的池水, 经由无量天尊照看……”
如今天权观的“正统”已经没了，拿捏住了紫光道士，自也不愁这些小道士了。
“耗二代”紫光道士滔滔不绝的介绍着有道教“元老”们看护的池子：“有三清道德天尊守护，小道日常喝一壶，精神也更济了。”顺带摸了摸自己的脸，又追加了一句，“容貌也越发精神了。”
“寻常道观里的三尊石像是元始天尊居中，灵宝天尊居左，道德天尊居右。可那看池子的三位居中的却是灵宝天尊。”女孩子说道。
女子所用的符被紫光道士用在拂尘上？这位紫光道士的水平可见一斑。
逛了一圈天权观，将整个天权观内的构造熟记于心，姜韶颜便捂着肚子，敷衍的喊了声“累了”。
姜韶颜看向“耗二代”紫光道士，心里没有半点触动：她对现在的相貌没有什么不满的，并不想长成紫光道士那样，成为“耗三代”。
“届时，我会告诉紫光道士我这个季就是安国公府那个季，同我一起的是姜四小姐你……”
更何况, 他二人不管如何总是要入观小住上一段时日的香客, 要确保不出事，紫光道士定会想办法去查他二人的身份。
如果这真是陈让所认为的那个叫‘吞宝’的道法阵的话，天权观下应当埋着宝贝。百年前埋下去的东西总是能值些钱的。
“这天权观修缮的很是气派不错，处处也符合仙家境地的模样，十分衬和众人心里想象的仙家境地，也无外乎这紫光道士能借此赚钱了。”季崇言淡淡的说了起来。
紫光道士依旧笑眯眯的模样，胡须一跳一跳的开口道：“不是五百钱，是五千钱！”
对此，姜韶颜已有所猜测。
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仙家境地是符合人想象力的仙家境地，而非真正的仙家境地。
世人有“鬼画符”一说，足可见“符”这种东西难懂的很，他们这些外人多半也是看不懂的。
紫光道士面上不显，只是依旧带着姜韶颜和季崇言逛着天权观，眼角的余光在瞥到季崇言手中不经意间露出的一枚羊脂玉扳指时，拂尘甩的更精神了。
“裹在他手里拂尘上的符是女子去求保母子平安的生产符，”季崇言说着，顿了顿，垂下眼睑，“我母亲便有一沓这样的符。”
姜韶颜见状想了想寻常道观里买的符箓，一张五十钱的样子，这山里的道士要贵一些，是以咬了咬牙，开口问道：“五百钱？”
怀胎二月这件事还要继续装下去。至于理由, 都不用季崇言说, 瞧今日紫光道士同那几个小道士的表情便知道他们会怎么猜了：无外乎女恶霸强抢良家小白菜，使了心计, 借腹中孩子逼迫小白菜就范。
“世子可还记得那位百年前的太史令陈让？”姜韶颜说着，眼见季崇言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便继续说了下去，“陈让写过一本关于《道教置物》的书，书中关于这石像的摆放介绍颇多。他道石像除却寻常道观用来供奉之外还能用来布道法阵，其中一座名为‘吞宝’的道法阵就是灵宝天尊居中的摆法。”
季崇言道：“我会同紫光道士他们说明是我……”
“处处谈钱以及胡乱用这太极鱼图不说，”季崇言说着瞥了眼手中茶盏上画的太极鱼图，顿了顿，又道，“我看他拿在手里的拂尘上画的符都是错的。”
毕竟整个宝陵城的百姓可是都认识她的。
当然，她这么说不仅仅是因为放置顺序与寻常不同的缘故。
不过这并不意外，来之前，他二人便已经料到了这一茬。
紫光道士有这样的本事自己布阵么？姜韶颜觉得是没有的。除非是有人指点，又或者……
“他若是派人下山打探定会发现有兵马出动的痕迹，再加上我同林彦来江南道的事不是什么秘密，稍加打探便能知晓我的身份, 到那时，我便会被戳破身份，而后被迫说出实情……”
姜韶颜沉默了一刻, 道：“我明白了。”
可有人却不这么认为打乱位置重排有问题，且这个人还不是一般人。
若是紫光道士等人自己来布置，就他们那等连生产符都会胡乱缠上拂尘的外行水准，是决计没有这等本事的。
想来已经被紫光道士交待了一番。
便在此时一旁的季崇言开口打断了紫光道士的介绍，问道：“先前两个接引道士口中提及的‘祛病延年’的灵符同那‘求子符’多少钱？”
三位“元老”就这般被迫立在池子边看池子。
毕竟小住什么的虽说也不便宜，可要赚大钱，还是要卖符，一沓一沓的那才叫真的赚钱。
“这里头的道士们处处显得外行，可在这道观里我却看到了一样极内行之物。”女孩子沉吟了一刻，开口问季崇言，“世子可还记得被三位‘元老’看护的那一池仙公点化的仙水？”
“我会告诉他我二人的真实身份，只是你我二人为何会结伴一同上山还需要个理由。”季崇言说着看了眼姜韶颜, 耳尖不知什么时候再次红了，“只是要对不住姜四小姐了。”
眼下是午时开饭的时候，天权观的饭堂设在后观, 离天权观后门不过几步而已。
“灵宝仙尊垂眸观地，元始天尊抬眼望天，道德天尊则平视我等。天权观位于九龙岭以西，元始天尊所望方向是东方，陈让的《道教置物》里说过道法阵自东方始，按天、人、地顺序依次排布，这功德池旁的石像看似胡来，却又处处暗合陈让所写的《道教置物》。”女孩子说到这里停了下来，顿了半晌之后，声音低了几分，“灵宝仙尊视线的方向就是那座仙公点化的水池。”
“一个怀胎两月的女子是不折不扣的弱女子, 连紫光道士这等人都会卸下心房。”姜韶颜说着，顿了顿, 道，“偶尔示弱方便行事是大事为重之举季世子不必解释的。”
“姜四小姐博学，崇言佩服的紧。”季崇言看向她认真的说道。
他喜欢的姑娘总是能给她别样的惊喜，冰肌玉骨也好、步步生莲也罢，都远不如她的人那般令他喜欢。
女孩子闻言却只是不以为意的笑了笑，道：“世子谬赞了！”
也是江公留下的藏书足够多，连这等旁人眼里三教九流的藏书都多有涉猎，以至于在遇到的很多麻烦中都派上了用场。
这……是巧合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