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衍往另一个方向指去,“在西后山,离皇城很近。”
韩玥眯起眼睛,“如果百里芸在这里,那随闲王一同跌下山涯的又是谁?他们那么相爱,闲王总不至于认错人吧?”
云衍略略思索,“回头我让人把相关案卷全部送来,看能不能从中找到线索。另外,今晚我就入宫面圣,请旨重查闲王府一案。”
韩玥点点头,若有所思,“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假设牢里那个柳元斌的死与宁相有关,宁相灭口的动机又是什么?”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反应过来,“因为他不想让我们知道牢里的柳元斌是假,看情况,他貌似也不知道真的柳元斌还活着……换句话来说,他坚信柳元斌已死,因为他已经灭过一口了。”
“是我父亲救了柳元斌,再后,利用一种蛊术将其改头换貌,成了夏侯林。”说到这里,云衍莫名心虚地望了韩玥一眼,“冒险回宁相身边,是夏侯林自己的主意。”
韩玥慢幽幽的哦了一声,“如此就说得通了。”
云衍抿唇一瞬,终是忍不住道:“没及时让你与夏侯林见面,该交流的信息也未及时交流,是我不对。”
他旁若无人地说话,周遭的人个个惊得不轻。
堂堂晋王说一不二,杀伐果决,居然也会给人道歉?
还是给一个身份低贱的小仵作道歉?
偏偏那小仵作还不客气,一本正经地:“破案最讲究时效,尤其是年代久远的案子,任何细节上的偏差,其结论都可能是相差万里。希望王爷引以为戒,下不为例。”
云衍眼风下意识冷扫四周,众人默默转身,尽可能地走远,尽可能地忙碌。
云衍收回视线,态度端正,“往后,我尽量注意。”
韩玥满意地点了下头,依旧严肃:“王爷既然用了我,就应该相信我的专业我的判断,就算事情与我有关,你想让我回避,也应该说到明面上来。”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道:“对执法者来说,宁可受委屈也不能犯错,因为你永远无法估计,你一个错误的无心之举,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灾难。看似隐瞒的一个细微线索,有可能是死者发出的唯一求救信号,是用生命换来的唯一机会,是执法者的不可错失。”
也许是在体制内呆惯了,那怕知道现在境况不能相提并论,韩玥一板一眼的性子还是无法改变。
她是真无法容忍将私人情绪带到工作中,尤其是人命关天的情况下。
看着韩玥认真清澈的眼眸,云衍内心某处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个正着,痛到清醒。他突然觉得,他们仿佛并不在同一个空间里,她的世界黑白分明,干净明亮,而他风尘仆仆,满身血腥。
他强行想融入她的世界,是冒失,是不合时宜。
他突然理解了她的拒绝和无动于衷,思虑了一整晚的念头渐渐清晰。
一鼓作气说完自己想说的,韩玥后知后觉般作势要下跪请罪,云衍忙一把抓住她手臂。
“韩玥……”
他极少直呼她的名字,韩玥抬眸认真望着他。
“你想要的大中至正,太平盛世,本王以后会给你。”
不是现在,现在不行。
他眼底有着猩红的冷静,暮色沉沉中,那俊美容颜像是向晚的白荷,透着淡淡的青。这般冷静的神情,使韩玥突然就想起了初遇那日。
那时的云衍,是襄州的天,是孰国的神,骄傲清冷,勇往直前。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光芒四射的人格有了阴影?迷茫,冲动,莽撞,疯狂,不计后果……像是变了一个人。
是从与她相遇开始。
一路走来,他对她包容,妥协,纵容,甚至狼狈,甚至毫无章法……
韩玥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她与云衍属于不同的时空,思想,文化,观念等形成的隔阂无法估量。
她一味按自己的思维行事,并要求云衍与她步调相同,这太残忍,太霸道,也太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