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能修仙的人,毕竟只是少数,占据绝大部分的还是凡人。但凡人又怎么样,每一个修士在进入仙途之前都是凡人。所以在这九天十地之中,凡人才是真正的主人,而修士只不过凡人的守护者罢了。
赤离天,南斗,殉域,天木原,洪州外的一座小山上,一个小小宗门中,有一个老瞎子,在这个宗门中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是一千年前还是两千年前,亦或者是三千年之前,当然,这也不重要。他毕竟只是一个无害的老瞎子而已,每天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同一棵树前,也不说话,有时会莫名其妙的嚎啕大哭,眼泪流干了就流血泪,很多人都曾去劝过,却发现这老瞎子好像根本听不见。
时间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以前的无知小童成为了弟子,渐渐地又当上了长老,最后成为了宗主,直到化为黄土或飞升上界,老瞎子却依旧是那个老瞎子,没有太大的变化,唯一的不同也就是以前那浑浊的双眼,慢慢的被血泪染成了血红色。直到今天,老瞎子却再也没有坐起来。
全宗门的人都静静的看着那躺在树下缓缓喘气的老瞎子,很多人眼中都充满了伤感,只有少数几个长老与宗主的眼中更多的却是惋惜。其中一位矮胖的老头儿率先打破了沉默:“唉,可惜了,这么多年了,老前辈还是没有放下心里的事儿啊。”
而另一位高瘦的中年人却是接到:“这老头儿修为散尽还能靠肉身撑这么久,想当年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天骄啊,这情就像是一把劫刃,一刀刀砍在人的道心上。”
这时的宗主好似有点恼怒,但又充满了无可奈何,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说到:“这老前辈以前的境界到底有多高我们确实是不知道,但能挫伤此等人雄道心者,可不是我们能讨论的。我们就安静的在这守着送他最后一程算了,毕竟百年的相邻之情,也不是说散就散的,一会儿就把他葬在这树下吧。”
剩下的十几位长老听此皆是摇头叹息,然后同声说到:“那便如此吧。”
夕阳西下,墨染纤云,不知不觉已是一天将尽,躺在树下的老瞎子静静的呢喃着。这是自他出现在这个小宗门以来第一次讲话,但却只是不断地重复着两个字:阿曦,阿曦,阿曦,虽然只有两个字,却反反复复念叨了一天,直到夕阳将夜,不知说了几千几万遍,嘴里却依旧还是这两个字,很多宗门中的弟子都是红着眼沉默不语,但却是此时此刻对这个老瞎子最大的尊重。
就在最后一抹夕阳将要于天边消逝之时,老瞎子身旁的那棵树,却不在平静,苍老的树皮开始干裂脱落,叶子渐渐枯黄而后随风摇落。树梢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枚青果,莹莹如星,皎皎如月,先天生气浓郁,一眼便知此为先天异宝,却无一人肯上前采摘。时间如指掌间的凝沙缓缓流逝,青果就静静的挂在那里,而孕育青果的老树正如同这老瞎子一般逐渐衰败,虬龙般的枝干缓缓干裂腐朽,而树上的果子却愈发饱满晶莹。终于,果子熟了,一声出人意料的婴儿哭声让人不知所措,以至于正当时整个山门都愣住了。
“树上结了个果子,里面生出来个娃娃?”“虽然我是正经的修仙之人,但这也太离谱了啊。”这些心里话现在正明明白白的写在了此时每个在场之人的脸上,当然,除了那个老瞎子。
一声巨响把这些三观被毁而短暂失神的人又重新拉回了现实中,老瞎子旁边的那棵树已经碎成了渣子。一道虚影从树中幻化而出,托着那两个巴掌大的小娃娃坐到了老瞎子身边,轻声的低语到:“瀚海,瀚海,抱抱这个娃娃吧。”然后便将那个小娃娃轻轻地放到了老瞎子的胸口上。
老瞎子在听到瀚海两个字时,本来在眼角缓缓流落的眼泪瞬时犹如泉涌,他抱着那个小娃娃泣不成声,对虚影说到:“我知道你不是阿曦,阿曦被人打散了元神,已经回不来了。”那看不清面貌的虚影却是没有说话,只是嘴里反复轻轻的唱着:“镜中岁月流散,四季空空回转,昔人已随风归去,徒留相思淡然。而今芳菲满山,却似风雪寒。”
老瞎子听到这熟悉的歌声声音颤抖:“你,你,你真的是阿曦,是阿曦嘛...”“我不是,但这个孩子,是我用你二人的精血凝集的,我们在一起快万年了,这是我最后能帮你的了。”虚影柔和的说到。“我们的孩子,我们的孩子”老瞎子在重复了两遍之后轻轻地抚摸着孩子的头顶,渐渐地彻底闭上了眼睛。
“你们一会儿把我的树根挖开,下面有一副棺材,里面装着一具女人的尸骨,把她和瀚海葬在一起,让他二人有个归宿。”“前辈,你...”宗主欲言又止,似有什么想说,却又说不出口。那虚影怅然的看着天上的桂阙(月亮)缓缓叹息:“这近万年的养育之恩我还清了,我真的好羡慕那个女人。”说完,那朦胧的虚影便逐渐的消散在了天地之间,只剩下一阵寂静与默然。